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11
月季城的机场据说是亚洲最繁忙的机场，可是此刻却人影阑珊。宽敞而高顶的候机厅仿佛是一座巨大的玻璃宫殿，坐在椅子上的楚楚扭过头看向落地玻璃窗外，清晨的旅人都行色匆匆，阴沉天气像一个未睡醒的孩子，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脾气，让人不得已加速了脚下的步伐。
要么离开这座城市，要么就要被雨淋湿。秋季的月季城总是这般风云聚变，花开花落也不过一瞬之间。
雨水落在了玻璃窗上，而映在玻璃上的楚楚仿佛也被外界的雨水打湿了。
“各位旅客请注意，由月季城开往SEA的航班DY510开始登机……”
广播里甜美的女音唤回了楚楚的意识，她站起身背上双肩包，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落地窗外广阔的天际。
再见了。她微仰起额头，让眼底的咸湿倒回心脏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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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机厅的另一个角落里，宽叶吉祥树的遮挡下，李铎坐在冰冷的长椅上。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晚了，因为他不知道她会选择哪一班航班，所以他只能守株待兔了。
可是他忘了，就算他现在等到了她，又能怎样，就像他已经找到了她，又能怎样。
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已不仅仅是6年的时光，那是物是人非，那是沧海桑田，那更是已经变了的心境和人。
她不是当初的她了。
她结婚了？
李铎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他此刻真他/妈/的想上前指着远处的一个位置告诉她，你知道6年前我坐在那个位置上等你时的心情么？！你知道6年前我不吃不喝在机场苦苦等你的心情么？！可我等来的是什么？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曾经每一分每一秒都害怕失去她，都害怕她遭遇不测，都恨不得能为她去死！
可是她做了什么？她轻而易举地就放弃了他，不仅去了他不知道的国度，还重新找到幸福结了婚，呵呵，真的太讽刺了。
她轻松地走出了他的生活，却给他留下这么多的伤痛。
李铎曾经有多爱那个女生，如今此刻就有多恨她。
是的，凭什么她能这么幸福？他仰靠在座椅上，自嘲地笑了。
在广播里提示又一班航班要起飞之后，李铎终于看见坐在落地窗边的她起身了，她瘦小的身影和巨大的落地玻璃成了鲜明的对比，可就是这么瘦小的影子曾出现在他无数个煎熬的夜晚中，而她却马上就要乘飞机飞向另一个国度中另一个人的怀抱中了。
当目光随着她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检票口时，李铎终于拿出手机，拨打了毁了他所有期望的号码。
“喂，是我，6年前你究竟对她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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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拿着机票找到自己的座位，她对同排靠走廊的乘客说了声抱歉，然后小心地坐进里面。座椅柔软舒适，一下子就缓解了她全身的紧张。
她终于走了，可是心里却是遗憾的，其实她明明是可以选夜航的，但她偏偏还是拖到了最后一刻。
“你是去留学的么？”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外国女生用英文问道。
“不是，我家就在那边。”她回道。
女生瞪大眼睛，似十分不解，“既然是回家，那你为什么哭呢，好像很舍不得的样子。”
楚楚一愣，手抚上脸颊才摸到湿润，原来她竟然哭了，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
泪水在无声地滑落，来不及接，也接不住，她想笑，可一张嘴都是咸湿的味道，泪水咽进喉咙里苦了一片心。
好苦，好苦。
女生的表情从不解变成紧张，因为她从未见过有人能一脸木然而哭泣的，就好像是舞台上的木偶，被抽走线绳，失了魂魄。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哪儿不舒服？”
女生的惊慌声引起了机舱里其他乘客的注意，目光纷纷落过来。楚楚没想到会招惹视线，赶紧转了身，扭头看向另一边。
“我没事，只是……分手了。”她随便编了个理由。
说完后，她才发现自己说谎似乎都不用眨眼的，以前是，现在也是，她或许天生就有这方面天赋。
女生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明白了，安慰道：“没事啦，我也失恋过，我能理解，你现在或许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但过些日子你就会慢慢好了，然后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特别幼稚，好了，亲爱的旅友，快想点回家开心的事吧。”
回家开心的事？
楚楚怔住，幸好还是有的，能让她开心的人正在家里等她。想到这点，楚楚心里有了雨天中的第一缕阳光，她用劲地朝女生点点头。
女生朝她露出灿烂的笑，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MP3，塞了一只耳机过来。
耳机里飘出轻松而愉悦的旋律，确实很适合旅途听。
“谢谢你。”
伴随着美妙的音乐声，楚楚换了个舒适的坐姿准备小睡一会，然而她才闭上眼，穿着精致制服的空姐就从舱外走了进来。
“各位旅客，因为天气突然骤变，本次航班起飞时间可能要受到稍许影响，请旅客们耐心等待，给各位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
楚楚一睁开眼就看见站在机舱中用中英文各说了一遍致歉语的漂亮空姐，她随即扭头看向机窗外，雨水滴滴答答地从几千千米之外的高空坠落在空旷的机场里。
“不是吧……”
“这么倒霉……”
“天啊，我还要赶会议呢……”
“天气预报怎么没说天气恶劣啊……”
机舱里的乘客因为空姐的话而微微出现骚动，虽然都有不满，但本着安全至上的原则，也只能嘴上抱怨几句而已。
空姐挂着职业微笑，不停地说着抱歉，请见谅之类的词语，乘客们也就渐渐平静下来了。这时却听空姐忽然问道：“请问哪位是顾女士？”
机舱里无人应声。
“请问顾望女士是哪位？”空姐又问了一遍。
楚楚正看向窗外，猛然反应过来似乎是在喊她。
“我是。”她半举起手示意空姐，同时投去疑惑的目光，“什么事？”
“抱歉，刚才您登机时我们工作人员工作失误没扫描您的登机牌，耽误您一些时间，方便给我们失误的员工再一次机会吗？”
空姐带着和蔼的表情，说着委婉的话。楚楚自然不会为难她们，反正飞机暂时还不能起飞，她多费点事也没关系。
“好的。”她把耳机还给旁边的女生，拿起背包随空姐出了机舱。
空姐在前面引着她出了舱，下了机，然而，等楚楚站在机舱外时几个身着制服的男子却突然上前取了她的背包。
空姐随即远远地退到另一边。
楚楚一惊，“你们要做什么？”
一切来的太突然，楚楚想到很多年前，她也是这么被带走的，没有一声通知，没有丝毫预兆，甚至连生死也无法预知。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因慌乱而微微颤抖，而这一切落在别人眼中则成了一种无声的默认。
领头的海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顾女士，我们怀疑你携带非法物品出境，请配合我们工作做进一步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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