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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打翻陈醋


  再往前挪了几步,墨七再度体力不支,失去了重心,眼看着就要倾倒在地。言夜本想替她挡下,却无奈于自己也难以行动,最终是同她一道摔在了路边。

  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却又猛然笑了起来。要知道,自从他当了这扰烟门宗主,他便以冷漠为盾,表情和情绪都深藏在心里,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了。

  墨七侧卧在满是落叶的路上,听到那笑,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实在是因为她太过疲惫,大脑已经空白,完全没有余力去想些什么了。她先前为了救治言夜而受了“相杀蛊”的反噬之伤,之后又没有来得及休息片刻便背起了言夜。要知道,言夜的身材虽是瘦削,体重却并不轻,就算是与他体形相当的公孙元牧,要背起他走上一段路,只怕也是有些吃力。

  休息了一会,她终于动了动,坐起了身子。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出焦柳剑,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笑戛然而止,眼里染上了一层寒霜。

  她一蹙眉,眼里也带了些雾气。手里作势要划,却终究没忍得下心,将焦柳剑一扔,又躺了下来,语气不知算是叹惋,还是庆幸:“言夜……我果然无法杀你。”

  忘心蛊一发作,记忆便会少一分。照这样发作下去,他迟早会忘记她,迟早会被魔性控制。也就是说,他迟早会站上与她敌对的立场。但饶是如此,她现在无法对他动手,以后也做不到。

  她的心再度坚定了一回——无论那琉璃玉有多难夺,她都要不遗余力。

  天色越发暗了下来,明月渐渐升起,洒下一片清辉。夜风徐徐,她的发丝轻挠着言夜的脸,这让他感觉有些痒,还有,心也是。

  她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声就萦绕在他的耳边,他屏住了呼吸,感觉她的温度就在自己的手边,他稍稍抬手想要握住她那柔荑一般的手,却又踟躇了一下,终是收了回来。

  他果然,还是不敢表露。

  “回去吧。”他率先坐了起来,将止寒剑收回剑鞘,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墨七的身体虽然还是疲乏,但好歹休息过一会,体力算是恢复了一些。于是也应了,跟着坐了起来。借着月光,言夜觑见她不大好的脸色,念及她背着自己走了那样长的一段路,饶是百炼钢,也被感动成绕指柔了,更何况他本就心悦她。

  于是他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墨七短促地惊呼了一声。

  不知为何,他也不低头,紧绷着脸,面无表情地直盯着前路。还当她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所惊,便冷声道:“受着便是。”

  墨七好一阵语噎,只在他怀里稍稍动了动,后来果真安静下来。

  一路无话,唯有脚步声伴随左右。

  回到镇中,远远就能看见客栈亮起的红灯笼,待走得近些,便能看见那红灯笼底下站着三个人。夜的阴影中,唯有中间那人手中的折扇看得真切。

  那是直接被那“传送灵符”传到离原的另两位扰烟门门人,这时也和江迟汇合了。

  “宗……咦?”看清眼前的一幕,江迟卡了壳——只见言夜眼神发直地盯着前面,头都不肯低一下,墨七微微阖眸蜷在他的怀里,他腰间的止寒剑随着他的步子一下一下地撞击在墨七的背上。

  但看这模样,他的言大宗主连头都不敢低,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墨楼主的表情看不真切,想来是硌得厉害了,却又不肯说出来,就这样生生受了,说不定,现在已经被硌晕过去了……

  看来,这得他出马,才能拯救墨楼主于水火之中啊!

  “宗主!”江迟迎了上去,试图从他怀里接过“备受煎熬”的墨七,却被言夜拧眉一睨,冰刀一样眼神的震慑之下,他的手又缩了回去……

  看样子,只能提前去准备伤药了。

  言夜直抱着墨七上了楼,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之后,还保持着一副冷傲的模样:“明日卯时,我早起去镇东。”

  她的背火辣辣的,想来不是红肿了,就是青紫了。于是她难能乖巧地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他说完,也乖巧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那三株有些蔫了的紫草,交到了言夜手上。

  言夜出了门,径直让小二去准备热水,想让墨七好生泡个澡。哪知这热水还烧好,便看见江迟敲开了她的门。

  墨七正想起床去叫小二准备热水,就见江迟径直将一小瓶子的膏药放在了她的床头:“墨楼主,这是扰烟门最灵的伤药。”顿了顿,强调道,“专治内伤。”

  早在徐州的时候,谷雨就为她带来了公孙元牧准备的治疗各种伤的药。不过对于这“专治内伤”的伤药,墨七也没拒绝,只说了声多谢,便顺便打听起谷雨的事来。

  “我从城东回来的时候,谷雨姑娘就已经醒过来了,说是回客栈的话明日还得来,索性就在那里等着了,兴许是他们修习术法之人有更多共同话题?”

  墨七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谷雨为何会起了留在那个湖心小屋的兴致,但眼下她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便也没有过多追问,反倒是借着谷雨对那持扇男子的爱慕,对江迟旁敲侧击起来:“江左护法,不知这西辰的节日,可是和我们北黎的一样?”

  “应该……是一样的吧……”江迟有些茫然。

  “那不知,这七夕,西辰过是不过?”

  “呃,自然是过的……只不过那是女子的节日,与我等男子并无过多关系……”

  “不知左护法可还记得,去年的七夕佳节,你在何处?”

  拐弯抹角了半天,终于绕到了正题上。去年的七夕,谷雨上街游玩,与清明被人群冲散,又遭遇不肖歹人绑架,险些在那幽暗的僻陋巷子出事。若非一持扇男子从天而降将她救走,她只怕是一头撞死了。

  江迟露出思索的表情,想了许久:“那个时候,我大约是在……”

  敲门声忽然响起,因为正等着江迟的回答,墨七便暂时没有搭理,反而催促江迟道:“在哪儿?”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

  门“嘭”地一声被撞开,言夜冲了进来,看见床边的江迟,脸色顿时黑了好几个色度。

  看来今日是听不到他的回答了……墨七抬眼望去,不由得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哦?”言夜漆黑的眸子里几乎要射出怒火来,他冷笑一声,目光在她和江迟身上转来转去,“不该打搅了你们?”

  江迟眼见情况不对,连忙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待他走后,言夜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依旧躺在床上的墨七,恶狠狠道:“未嫁女子,深夜怎能与他共留一屋?”

  墨七抿了抿唇,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将他说的话再说回给他:“未嫁女子,深夜怎能与你共留一屋?”

  “他来做什么?”言夜提起江迟,那眼神就像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给我送药啊。”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床头的那瓶药膏,眼神这才稍微柔和了一些,生怕冻伤她似的:“我看看伤口。”

  “你要看,怕是不方便。”墨七望着他,幽幽道,“未嫁女子,深夜怎能在你一个男子面前脱衣?”

  言夜的冰山脸终于崩不住了。

  玩笑也开过了,墨七很快岔开了话题:“对了,你来是要做什么?”

  言夜的眼睛瞥向别处,信口胡诹道:“不过是想问你,沐浴还需要什么。”

  言大宗主何时变得这般体贴入微了?依照墨七对他的了解,此人极为傲娇,就算是真想知道她沐浴需要些什么,哪怕是问那镇口老太太,也不会直接来问她。

  “需要什么?”墨七望着他,茶色的眼眸仿佛揉碎了星光,“需要言夜的实话实说啊。”

  言夜瞪她一眼,沾了许多尘土的玄色长袍随着他往后的脚步一退,正要转身,又继续提起了先前的话题:“究竟什么伤?”

  “就是背后,大约只是淤青,没什么要紧的。”墨七执起了床头的药,拿在手里细细打量。

  言夜一皱眉:“何时所伤?”

  “你抱我回来的路上,唔,你的止寒剑硌的。”受伤的女子轻描淡写地随意带过。

  深知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性子,言夜的眉更是拧得紧了:“为何一路上都不吭声!”

  墨七将药瓶往手心一攥,远山眉一挑,幽幽的眼神便望向了他:“我吭过一声,不是你说,‘受着便是’么?”

  他说的,那是让她安心受着他对她的好啊!

  言夜恨不得时光倒流,将那止寒剑弃在青云崖算了!好不容易有个这样的机会同她接触,竟还让她忍受了一路的疼痛。

  只是时光不可逆,念及这佩剑是她赠他之物,他如何舍得随意丢弃?便只能把恨意吞回肚子,冷哼一声道:“好生擦药。”

  墨七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又拢了拢有些凌乱的青丝,手边没有木梳,想了想,反正待会便要沐浴了,索性将白玉簪取了下来。

  墨云倾泻,长已及腰。言夜的心跳骤然慢了半拍,迅速转身推门出去。在掩上门的瞬间,他脑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令他抓不住。他不禁深思起来——他当初,究竟要对她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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