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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出征


  对着闻远,白情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耐着性子攒眉:“闻侍郎,有什么事?”

  闻远神情极为肃穆,郑重其事的对闻远说道:“这事关到南戎大统,还请白先生务必听在下说完,在下观白先生骨骼清奇眉目隽秀,真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这个艰巨的任务想来只有白先生能够胜任,白先生能者多劳辛苦……”

  “停!”

  白情头皮发麻,连忙喝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他转而看向沈渊,大义凛然地对她道:“师妹,还有什么事用得着师兄,你说吧。”

  沈渊勾唇:“这样不太妥吧,多劳烦师兄?”

  白□□哭无泪:“不劳烦不劳烦,师兄自作孽,谁让师兄遇上了你这个师妹。”

  沈渊扬眉:“什么?”

  “哦,说错了,”白情正色道,“师妹有什么事情,师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替师妹办了。”

  听他这话,沈渊眉眼一弯:“师兄真好。”

  白情面上笑着,心里却不停在腹谤,呵呵,我要是不替你办,指不定你怎么在墨思面前编排我,她那个女人老实,就听你的话,你除了拿这个来威胁你师兄我,还有别的什么?

  沈渊笑得极其心安理得:“那就辛苦师兄了,师兄来来来。”

  有个师兄不用白不用,沈渊拉着白情走上景昌殿的台阶,指着那匾后对他道:“那后面有个玄色的盒子,那便劳烦师兄上去拿下来吧。”

  白情一眼望了过去,那牌匾后面漆黑一片,瞧不清有什么玄色的盒子,他皱眉:“这怎么上去啊?”

  他看向另外三个人,那仨都用一种“爬啊”的眼神看着他。

  白情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次:“你们让我爬上去,拿那个盒子。”

  三人欣然点头。

  从景昌殿中爆发出白情惨烈的叫声:“这怎么爬啊?!!!!”

  *

  当白情撅着屁股颤颤巍巍地在横梁上挪动时,沈渊三人开始在下面说起了正事。

  殿中的侍人已经被屏退,只剩一道余晖从殿门漏进来,闻远首先问道:“之后殿下准备怎么办?”

  沈渊沉吟片刻,道:“孤之前交待的事情你们都办妥了?”

  闻远点点头,沈渊便继续说道:“那便无妨,父皇的死因本就是二哥在他日常饮食中下毒,那是慢性的毒,本该在一年前发作,二哥就能嫁祸于孤,哪怕父皇留下了遗诏,孤也不能登基。”

  她顿了顿,目光有片刻的闪烁:“这件事情在当时二师兄第一次为父皇诊脉便诊出来了,是孤让师兄想办法,救一救父皇。”

  沈洵一怔:“那时父皇便已中毒了?”

  “是,”沈渊点头,“然而师兄告诉孤,已经晚了,纵使是他,也只能再拖一年。”

  气氛突然沉重起来,白情一边听着一边在上面缓慢地挪动,生怕掉下去,沈渊深吸了一口气:“一年已经够了,足够让孤去禹国一趟,足够让孤扭转这一切,让害父皇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所以孤作出了这个决定。”

  “不然,也许在去年,这牙城便已经是一片哀色了。”

  沈洵与闻远都沉默下来,不知对这件事说什么好,从沈渊口中听得风轻云淡,但仔细一想却实在是令人后背生寒,闻远动了动嘴唇:“那么登基之后,殿下是要讨伐西狄?”

  “当然。”

  沈渊傲然扬起下颌:“这是国仇,新账旧账,本宫要与西狄贼子一同算个清楚。”

  她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白情兴高采烈的声音:“嘿!我拿到了!”

  然后他掏出身上带着的那根绳子,在横梁上捆了个结实,带着玄盒跟着绳子滑了下来,洋洋得意地摇了摇盒子:“看!”

  闻远嘴角一抿:“白先生,若是没有错的话,您现在摇的这盒子,里面装的是国主大人的遗诏,见遗诏如见国主,还请白先生……尊重一些……”

  白情耸了耸肩,将盒子递给沈渊:“喏。”

  那玄色盒子就悬在空中,等着一只手来接住,但沈渊定定地看着那盒子,却不动,她身后的沈洵叹了一口气,捉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去吧,长姐。”

  沈渊回头来看了他一眼。

  他清澈的眼中是令人心悸的坚定,正对上沈渊的目光,沈洵微微一笑:“那本就是属于长姐你的东西,长姐在犹豫什么?”

  还有一句他没有说出口。

  他还想说,洵会一直陪着长姐的。

  可最后这一句他没有说出口,因为某些感情不必太过招摇,缄于唇齿,掩于岁月,是最好的归宿。

  沈渊也扬起笑来,再回首时,她已经伸出了手,握住那个玄盒,那双纤白的手带着不可撼动的力量,牢牢地握住了这一国的江山社稷。

  这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现在终于握在她手心了。

  *

  集英殿。

  自南国国主驾崩之后,这里便汇集了满朝的臣子,国主去得蹊跷,而后贤王把持了朝政,但遗诏却迟迟未曾寻到,某些朝臣以此为由驳斥了贤王一党的臣子请求贤王登基的呼声,说遗诏一定是有的,须以国主的遗诏为准。

  在此后的不久,贤王便号称寻到了遗诏,在他即将取出遗诏时,却又被闻侍郎列出种种证据,指责他矫造遗诏。

  人证物证俱在,无法抵赖。

  厉营士兵涌上便将贤王捉拿打入了皇宫地牢,这一系列的变故惊得满朝文武都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贤王不在了,那还有谁能继承大统呢?

  有人突然想起了那位尚在归国途中的敬武公主,又提及了天命帝女的预言,却仍有人一口咬定,需见得国主遗诏才能算真,并且现在敬武公主并未抵达牙城,实在是言之过早。

  然而今日又接到一纸诏令,让文武百官皆于集英殿中静候。

  静候个什么?没有人知道。

  已经有人等得不耐烦,想要拂袖而去,然而才走到了门口,便被厉营的将士给挡了回来。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奈何不了,手无寸铁的武官也奈何不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慢慢等吧。

  等到众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些站了一日后腿脚都酸痛的,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同僚间捏肩揉腿地其乐融融,分外和谐。

  集英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朝中的百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了一跳,纷纷回首看去,只见那扇缓缓开启的殿门内,出现了一道笔直的身影,玄衣朱裳,面若朝阳,她手捧着玄盒,以极其郑重肃穆的神情,迈入高槛,一步又一步地走向那鎏金的九龙座。

  殿内烛火已点,明若白昼,她每一步都似踏着响彻阖宫的哀乐而行,又像是从这举国大丧中涅槃而生,浴火后才能展翅。

  原本已经疲惫得不成形的百官都纷纷站了起来,竞相成列,看着她走上万民之巅,那朱红的裙裾在她身后铺开,像是盛开的花。

  恭王沈洵与侍郎闻远在她两侧,随着她登上了玉阶,在离顶端三阶时停下,垂首而立。

  沈渊的目光平视前方,任谁也不看,开口朗声道:“众卿接旨。”

  说着,那一双手便打开了玄盒,闻远上前两步将玄盒捧住,她拿起了那一卷明黄的诏书,对着南戎众臣,念出了前代国主的遗诏。

  一字一句念及那峥嵘岁月,满是风霜,历数一生种种,却终归是有憾的。

  沈渊越念声音越是平静,起先沈洵还能看见她的手指紧紧扣住卷轴,在轻微地颤抖,但到后来却再也没有这样,仿佛一气呵成般,也仿佛置身事外般,冷漠,绝情。

  沈洵心中一颤,这毕竟是……

  遗诏念完后,沈渊合上两头的木轴,双手平举托起,那明黄纹龙的布帛便垂下,在华烛高照下亮眼且刺目,她的神情极是孤傲,脊骨能撑起万里河山,肩膀能扛住天下社稷,她眼中有波光一动,朱唇再掀:“孤,谨遵父皇遗诏,南戎永昌!”

  这一刻,仿佛河山都悄寂,月华如水自檐下倾泻,这一捧月光,当是与突渌相同。

  有一人在檐下摊手,那掌心的朱砂艳丽,衬得他眉眼更加风华出众,他向着牙城的方向,轻声一句:

  殿下。

  *

  沈渊的登基大典办得简单,她本着国丧为由,不欲大肆操办,但被几个老臣揪着祖制不放,便十分头痛地依他们的意思,办得稍微不那么简陋了一些。

  那每一笔账都是银子,都是能换做军饷与军粮的!

  新君即位便是要定下新的年号,沈渊却挥手拒了,她道国仇未报,熙定未止,并揭露了贤王串通西狄人谋害前代国主的事情,引得朝堂上下一片哗然。以此为由,她便开启了领军亲征的征途。

  这被后代的史官称为,乱世的序幕。

  那一日本似乎连风也没有,她一身明光铠甲立于三军之前,盔甲之沉,沉不过整片江山,纵何在腰间,拔出便是凛凛寒光与煞气,三军将士分列在前,整装待发。身后鼓声沉沉,突来的一阵风,将那垂在高杆的旌旗吹得扬起,黑云为底,金线绣出“渊”字,笔锋遒劲,酣畅淋漓,看得出那豪迈之志,尽在胸臆。

  沈渊右手一抬,鼓声止,四下皆静,她自倒提纵何,声响如洪,震慑河川:“众将士!西狄狗贼,盘踞西北,蓄势待发,屡犯南戎。我南戎好儿郎,誓不能忍。举剑卫国,虽远必诛。不破不归,扬我国威!”

  一瞬间的静默后,三军将士被她这一番话激得群情激昂,本就因着前代国主大丧而对西狄心怀仇恨,如今更是滂湃,齐声呐喊“不破不归,扬我国威”,一盏茶后才止。

  沈渊又于阵前点将,纵何一指:“黄岐!”

  黄岐出列,拱手半跪而道:“末将在!”

  沈渊厉声道:“孤授你为镇国大将军,统率三军!”

  黄岐眼眶一热,高声道:“谢陛下赏识,末将遵旨!”

  后沈渊又授裴均为左将,率十二营先行。徐衡为右将,领四路人马紧随其后。又点先锋粮草官如许,分为各职。

  最末,她回首望了一眼牙城,又是分别,只不过这一次她并非一身嫁衣,而是一身冷硬的盔甲。

  许是她这一生都注定奔波劳碌。

  她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翻身上马,出征号响,彻响九重。

  她的容光震慑人心,扶摇之上,是为九天,那纵何的寒芒誓要割破这苍穹,为她开辟出新的天地来。

  为的是那一声——

  “出发!”

  *

  南戎大军中途与隋城、坷城、肇城等诸城守军会合,竟已有十余万人。

  沈洵被留在牙城监国,闻远佐之,他本想与沈渊一同出征,却被沈渊制止。

  依旧是那一句:“长姐去就好,这仇要长姐亲手来报,你替长姐守好这皇宫。”

  沈洵面色沉静如水,点了点头:“好。”

  大军浩浩荡荡快至突渌时,沈渊看着那高耸的城墙,经历百年风霜依旧不改模样,没来由感到心悸。

  血液中的搏动突然剧烈起来,像是穿越千年而寻找的人,终于得以拥在怀中。

  她在心中默念,谢三。

  近了,渐渐近了,甚至能看清城墙砖石上的裂纹,能看清那细密滋长的青苔,看清守城将士盔甲上的红缨,看清城墙上那人一身不羁天地的风华。

  她带着思念兵临城下,有相思和酒,烧艳了一树芳华。

  一骑当先,却行得缓慢,身后的大军业已疲惫,急需休整,铁器碰撞声在耳中蹦出火花,她离他越近,便越是回想起从前。

  从前的风,从前的月,从前的酒,从前的花。

  万事如白驹过眼,浮云易变,好似还在当年他在山崖上问她,想要的是什么。

  她微微扬头,便是无人可及的矜傲:我要,君临天下。

  想要马蹄再急一些,又想要马蹄再缓一些,城墙上的那人已经不见,料想是下了城墙,果然,未过多久,那一身风华便出现在城门前,明珠般出尘耀目。

  她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面上却不露分毫,万千铁骑在后,个个都是铮铮儿郎,只她红粉巾帼,却不输任一人,微扬的下颌,是她一贯的凌厉与骄傲。

  她在万人崇敬的目光中骑马向他走来,他嘴角一勾,恭敬地对她道:“臣,恭迎陛下。”

  话音落入心间,沈渊身躯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她明白自己所惧怕的是什么了。

  是这十六年来的情谊,那些年少不羁的浪荡岁月,终是回不去了。

  如今她是万人之上的君,看他姿态恭谦,对她俯首称臣。

  不是那一声阿渊的温柔,也不是那一声殿下的促狭。

  是一个臣子面对君王,所该持有的礼节与敬重,寻不出一分差池。

  沈渊眼角一润,冷声道:“平身。”

  *

  “留安侯近况如何?”

  “多谢陛下关心,回禀陛下,照旧是那样,未见好转,却也未恶化。”

  “这些时日对西狄的几场仗如何?”

  “禀陛下,突渌一带如铁池银汤,西狄绝无得手的可能。”

  “那便有劳小侯爷了。”

  “为陛下分忧。”

  每一句都答得不错分毫,在旁人耳中是最正常不过的君与臣之间的对话,而熟悉二人相处模式的却听得胆战心惊。

  谢奕跟在后面,后背直冒冷汗:娘亲咧,这天要下红雨,主子和殿…哦不是陛下,怎么变得这么正经?

  正经得实在是太奇怪了。

  谢奕强忍着不适,听这君臣二人之间极为正经的对话,决定等下去找玄姬聊一聊。

  沈渊带来的十万大军和突渌大军会合,合计约十八万,往外宣称则是三十万,在这一点上沈渊和谢长渝的意思是一致的,声势浩大些,总没错。

  之后入了主帐中,沈渊对黄岐吩咐了一些行军的布置和安排后,便让将领都退了下去,自坐在案后闭上了眼,揉着头,稍作休憩。

  带兵打仗她是第一次,如今面临着最要紧的问题便是突渌军队。

  突渌大军远离皇权控制这么多年,俨然已成谢家私兵,只听谢家号令,自己想要发号施令,还需作一番功夫。

  实在是头痛。

  待她再睁开眼时,却是一愣,神色也冷了下来,对着帐中的另一人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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