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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强攻


  沈渊的眉头紧拧,一口否决道:“不行。”

  “为何?”

  “赤尔齐城中数万人的命,孤不能就这样视而不见。”

  “呵,”谢长渝笑得有些讥诮,“陛下您果然还是,存有妇人之仁啊。”

  这句话将沈渊激怒,她转身抓过谢长渝的衣襟施力向后推去,他身后两步之距便是一株苍郁的古松,不知扎根盘桓于这山崖多少年岁。谢长渝未闪未避,一声重响,后背便撞在了树干上,古松晃了晃,他的神色更显讥诮:“难道不是?”

  “谢长渝!”

  三字从沈渊唇齿中迸出,像是要将这个名字咬碎般,她冷声道:“你以为孤是什么人?西狄百姓与南戎无冤无仇,孤会做这种事?”

  “战火所及,不论无辜。”

  谢长渝笑着道:“您若存着这般悲天悯人的心思,那大可与恭王一般守着牙城,何必来沙场看这些兵荒马乱生灵涂炭之景,您只需要拿御笔批朱,赏胜惩败即可,何必躬临红尘人世,眼见流离失所?”

  他突然捉过她的手,一个旋身将她反压在树上,位置对换,粗砺的树皮硌在她背脊上,抵着那每一截的骄傲,谢长渝的声音在耳畔,温柔而又残忍:“您选的这条路,每一步都是刀刃,淌下的是您的血,这一点您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谢长渝偏过头,看到她圆润的耳珠,再偏一些,就是她苍白的面色,他稍微放轻了声音:“您想一想,若是换我军在赤尔齐城中,柯吉会如您一般心慈手软?”

  良久后,沈渊的声音响起:“不会。”

  她长吐了一口气后,慢慢说道:“这江山是孤的江山,子民也是孤的子民,谢长渝,你有没有想过待到攻下赤尔齐时,城中幸存的百姓会怎么看孤?”

  “那些都将是孤的子民,若他们心里记着孤是一个为胜而不顾子民死活的帝王,他们是否会忠心相随,西狄人生性好斗,这仇将世代流传,是灾祸的种子!”

  她咬着牙问:“谢长渝,这些你想过没有?”

  “没有。”

  谢长渝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来,一如他品茶清谈时的从容:“生前一杯酒,谁论身后名,您若连赤尔齐城都拿不下来,谈何江山,谈何子民?”

  “你!”沈渊身体一僵,怒斥道,“大胆!”

  “你是在质疑孤?”

  “臣不敢。”他嘴角的越看越是讽刺,沈渊攥紧了手,一字一句地道:“谢长渝,收起你这副模样,孤自有孤的打算,不需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来夺城!”

  “哦?”谢长渝挑眉,“那陛下有何打算,能比臣所提出的下三滥的手段更行之有效?”

  “孤承认你的方法是最有效的,但孤不允!”她眉眼掠过厉色,“孤心意已决,强攻!”

  *

  强攻?!

  当军中将领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都浑身一震,黄岐首先开口道:“陛下既然定下强攻,那便必有完全之策了,臣等愿洗耳恭听。”

  强攻二字说得轻松,但一着不慎便极有可能颠覆战局,想来是这些时日在赤尔齐耗费了太多耐心,让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帝变得有些焦躁不耐了起来。

  但黄岐跟随前国主多年,还是相信沈渊是思量妥当后才决定强攻的,便在此刻出言相问,果不其然,沈渊让地姬取出一副地形图来,起身走到地形图前,对帐中的将士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展开的地形图上赤尔齐一带的山川河流一应俱全,副将卫河惊叹了一声:“陛下这幅图是从何处得来的,若是一早便有,攻打赤尔齐城便容易多了!”

  说实在的,这些在军中的军爷对沈渊这个女子登基为国主一直有些不以为然,更别说御驾亲征这种事,在他们的思维里,一个公主就该安安心心地嫁人或是招驸马。

  登基?打仗?

  简直是天大的奇谈!

  哪怕她顶着天命帝女的头衔,也不能将这成见抹去多少,是以卫河的这番话说出来便带了几分轻视,沈渊与帐中的其他人自然是听出来了,黄岐眉头一皱,呵斥卫河道:“卫河!怎么和陛下说话的?”

  卫河有些不服,冷笑道:“末将怎么了吗?陛下手中既然有此图,却迟迟不肯拿出,延误了战机难道要算在将士们的头上?”

  说着他又哼了一声:“还有,现在军中的余粮不多了,这消息我们是压了下来,但是将士们也隐隐有些察觉了,到时候在军中引起恐慌来,谁还有心思打仗!”

  “你!”黄岐被气得不轻,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卫河的这一番话,他只能高声怒道,“闭嘴!滚出去!”

  卫河也硬着脾气道:“末将若是滚了!是不是这帐中再无人敢说实话了?末将是个粗人,说不出来好话,只是听过一句什么忠言逆耳,难道陛下就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了?末将说一句实话,就要把末将拖出去砍了末将的头?!”

  “滚!”黄岐大喝道,拔出剑来指向卫河的脖子,“再不滚,陛下不砍你,老子也砍了你!”

  众人一看这场面便慌了,将领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拉着黄岐,劝道:“大将军息怒,卫副将就这个脾气,大将军还不知道?别和他计较了。”

  另一个人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将军消气……”

  那厢被众人挡着的卫河听到了这些话,黝黑的脸显出红光来,对着这两人道:“陈志!姚林熙!好样的啊俩鳖孙!当着面就这么编排你卫爷爷,你们两个给爷爷等着,看以后爷爷我怎么收拾……”

  “怎么收拾?”

  这突兀的一声冷冷清清,与账内的情形格格不入,被打断说话的卫河登时怒极,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喝道:“你爷爷我说话,轮得到你个孙……”

  他的话骤然在喉中卡住。

  沈渊面前带着清浅的微笑,看着他道:“孤的祖父惠祖现在应长眠于皇陵之中,供奉于宗庙之上,卫卿何以孤祖父自称?”

  众人齐齐抹了一把冷汗。

  黄岐挣脱了拉着他的陈志和姚林熙,连忙上去对沈渊跪了下来,咬牙道:“陛下息怒,是臣管教不当,还请陛下降罪!”

  将领们看黄岐跪下了,便也跟着跪了下来,齐声道:“陛下息怒!”

  只有卫河还站着,神色有些难看,别开了头看向另一边。

  “孤怒了?”

  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声调,听不出喜怒,但黄岐此前有幸见到了两次这位女帝的怒火,一概都是这般平淡的话,却让人胆寒,黄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口中却只能重复着:“陛下息怒。”

  突然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那只手在帐内泛着珠玉般的光泽,捡起了黄岐方才跌落在地上的剑,黄岐愕然抬起头来,望着那个提着剑走向卫河的女帝,剑尖在地上划开泥土,更像是剖开了百无一用的皮相。

  皮相中的那一截截骨是能撑起山河的坚硬,卫河看着眼前的人,不禁浑身一紧,听她没有什么感情地说道:“卫卿是在问孤这幅图是如何得来的?为何不一早拿出?”

  卫河没有说话。

  突然银光一闪,沈渊手中的那柄剑便朝卫河的膝窝处砍去,卫河下意识屈膝,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而那柄剑堪堪停在他放在膝窝所在之处。

  卫河惊得面色一白,又听她在上方问道:“孤在问你话。”

  无可奈何,卫河只得不情不愿地说道:“是。”

  “那么孤便告诉你,这幅图是怎么来的。”沈渊走回图前,手在图上拂过,拂过每一座山峰,每一条河流,每一块岩石,她的目光缓缓从图上抬起来,从帐中每个人的面上掠过,然后说道:“这是孤亲手所画,在孤召见众卿前才画成。”

  众人闻言一惊,卫河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

  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在这样短的时间画出这样精细的地形图?!

  沈渊却轻笑:“有何不可?卫卿不能做到的,旁人便也不能做到?”她虽然是笑着,但笑意却未达眼底,定定地看着卫河:“这是什么理?”

  卫河当下一恼,未等沈渊让他起来,便径直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图前,口中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一定……一定是……”

  当他的手触到图纸,触及那还带着润意的线条时,当下便面白如纸。

  但他仍旧是不死心,前额渗出了汗,握紧了拳头说道:“那也不可能,万一所描地形有误,岂不是让全军都跟着陪葬?!”

  “够了!卫河!”黄岐在三步之外喝道,卫河却置若罔闻,他高大的身形晃了晃,口中念念有词:“这……这决计是不可……不可能的啊……”

  沈渊勾起唇角来,神情张狂而凌厉,这一国之尊的威严在此刻展露得淋漓尽致,她扬起下颌来,道:“孤绝对不会让孤的将士跟着孤送死,因为他们还要跟着孤,踏碎西狄城墙,扩疆域,守国土,创下南戎盛世!”

  她拂袖间帐帘被卷起,有风猛然灌入,吹得她袍角四扬,沈渊迎风而立,声音却未被撼动半分:“传孤号令,今夜子时,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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