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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相救


  沈洵的眼睛没来由一跳。

  他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闻远在一旁看见了,关切地问道:“王爷怎么了?”

  沈洵侧倚着扶手,不知道如何对闻远讲明自己方才没来由的心悸,他只能笑了笑,道:“无碍。”

  随即他又问道:“长姐那边,应该没有大碍?”

  闻远笑了:“王爷这是不相信陛下?在微臣心中,陛下身负天命,又为人中佼佼,区区征程不足为论。”

  闻远的这句话倒像是给沈洵吃了颗定心丸,他呼出一口气来,起身去推开窗,往西北方看去,隆冬时节,一枝梅花开得恰好,沈洵将手怀在袖中,唇齿间的温热气息散成寒风中的水雾:“本王也是这般认为的。”

  *

  贺雍那一剑刺得又快又狠,再加上沈渊并无防备,剧痛骤然传来,沈渊踉跄两步自行将剑抽出体内,喉头涌上腥血,她苍白着脸看向那提着剑的帝王:“孤曾让你剥开孤的血肉,看清孤这一截截的是什么骨……”

  咳了两声,血便顺着嘴角溢出,沈渊笑了一声:“你……还真剥啊……”

  贺雍站在那里,看着她一步步倒退,面无表情地道:“敬武送上门来让朕剥皮取骨,朕如何能辜负?敬武若身死,南戎势必不敌,西狄尽为朕有。”

  他嘴角动了动,却是扬起一个笑来:“谢敬武替朕筹谋许久,西狄,朕笑纳了。”

  原本阴翳着的天骤然炸开一道惊雷,滚滚雷云翻涌而来,直抵耳畔,沈渊被惊雷霍然照亮的面容显出几分哀色来,她的背脊不曾屈折,声音却有些轻了:“英雄迟暮,美人白头……这世间谁能见得白头……”

  由她带来的十骑见状惊喝一声,拔剑便向这边冲来,却被禹国的士兵拦住,厮杀由此展开,沈渊艰难回过头去,看那些刀光剑影,白刃相搏,眼皮越来越重了,她的手捂在胸口的伤处,血冲伤口汩汩流出,沿着她纤细苍白的手指,漫入玄色衣衫中,耳边似是传来一阵马蹄,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贺雍,其实孤从来没有……孤身一人来到你身边过……”

  这句话方出,她便倒在了地上,贺雍皱眉咀嚼着这句话的意味,又提步准备走上前,突然箭矢破开的嗡鸣之声传来,他闪身避开,若不是这及时的一避,那一箭定然已穿破他头颅。贺雍猛然抬头,只见一骑白驹踏尘而来,来人紫衣风雅,向这边疾声喝道:“陛下!”

  谢长渝眯眸搭弦,接连三箭向贺雍袭去,一箭更甚一箭狠戾,贺雍连退五步避开,站定时谢长渝已然近在眼前,面色森然:“贺帝欺我南戎无人?”

  她就倒在黄沙上,乌发逶迤,身下浸开大片的血,身上却还是玄色,到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玄,什么是血,谢长渝只觉喉头哽噎,挑唇冷笑:“本侯敬贺帝为君子,如今看来,贺帝却是连禽兽都不配为称!”

  贺雍沉着脸拔剑便要上来,又被谢长渝一箭逼退,趁此时机,谢长渝弯腰勾住沈渊的腰带,将她一把拉起,抱坐身前,手掌所触碰的衣物尽是一片濡湿,染红了他的手,一抹光从他眼底掠过,拔出腰间佩剑便向贺雍掷去,钉入了黄沙中,他猛扯缰绳,掉转马头,回身对贺雍冷然道:“此剑本侯终有一日并着贺帝这条命,亲手讨回,贺帝好自为之。”

  腿夹马腹,此刻身在敌营,纵然他携带些许兵马来,也不宜久留,谢长渝扬声道:“南戎将士听本侯之令!回营!”

  禹国将士本想追击,贺雍却抬手止住了,他看着地面的酒壶,这一壶被她带来的好酒洒落满地,实在是可惜了,贺雍面上的表情辨不出喜怒:“不过是个世家子,有何能耐取朕的性命。敬武九成救不活,西狄疆土禹国不必再与谁均分,皆为朕所有。”

  说完他拔起谢长渝钉入土中的佩剑,唇角带了冷笑:“眼前一杯酒,谁论身后名?”

  谢长渝领着南戎将士扬尘踏归路,他身前的人早已不省人事,颠簸间她的乌发落在谢长渝的衣襟之上,谢长渝将手放在她胸前,按压住她的伤口,神色温柔地低声道:“陛下,臣带你回家。”

  一路疾驰,白情早在营帐门口等候,见着人马归来急忙跑了过来,还未到便高声道:“谢三你怎么擅自带了人出去,也不怕……”

  待他看清谢长渝怀中之人,面色□□:“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谢长渝寡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抱着沈渊下了马,难得见他脸上没了笑,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白情却管不得这么多,跟在谢长渝旁边,从谢长渝身上染得血便能看出沈渊的伤势有多重,每走一步都在滴血,四姬也都一同围了过来,见状皆变了脸色。

  谢长渝管不得这么多,也不答几人七嘴八舌的盘问,径直将沈渊抱回营帐中,他转头看向白情:“二师兄,交给你了。”

  白情本是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救人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他点了点头,让黄姬去替他准备工具,谢长渝便在一旁坐了下来,玄姬白着一张脸问道:“小侯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谢长渝却没有答,他坐在椅子上,面色是骇人的苍白,他的手握成拳紧攥着胸口那一片被血染的衣襟,平静的神色中不难看出痛楚,狐影在一旁看着他这幅模样,出声问道:“小侯爷,您也受伤了?”

  她嘶哑的声音在帐内昏暗的气氛中更显得沉重。

  “什么?”地姬在一旁听见了,拧起眉来,对正在给白情帮忙打下手的黄姬道,“黄姬,过来给小侯爷看一看!”

  “不必。”

  谢长渝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来,他缓缓睁开眼,攥紧了衣襟的手已经松开,搭放在腿上,白情分神往这边看了一眼,嘴角紧抿,又转过头去继续处理沈渊的伤口。

  谢长渝继续说道:“本侯无妨,先将陛下治好。”

  “陛下这是怎么了啊!”黄岐和卫河闻报后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玄姬尖叫了一声,里面沉下脸来:“黄将军!白先生正在替陛下处理伤口,您怎么连通报都免了,径直便闯了进来?”

  黄岐与卫河都是一时情急之下,忘了沈渊的女子身份,听玄姬这一声呵斥,也不由得愣了愣,连忙告罪要退出去,谢长渝站了起来,道:“黄将军与卫副将,随本侯来。”

  说完他便起头走了出去,黄岐与卫河也跟着出去后,转入主帐中,还未等谢长渝坐下,黄岐便开口问道:“小侯爷,这是怎么回事?!”

  卫河显然也心急如焚:“陛下怎么会成这样,战事正处于关键时刻,陛下若是……若是有个不测……”

  “住口。”

  这简单的两个字,让卫河接下来的话都堵在了喉头,眼前的年轻侯爷与平日里的微笑温和截然不同,只一眼便让人如堕三九寒窟中,他淡淡说道:“陛下天命所归,怎会遭遇不测,卫副将失言了。”

  卫河懊恼地点了点头:“是,是末将失言。”

  黄岐叹了一声,又追问谢长渝这件事情的始末,谢长渝沉默了片刻,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二人。

  黄岐与卫河听得勃然大怒,卫河拔了剑便要往外面冲,被黄岐一把拦下:“老卫!你要做什么?!”

  卫河怒吼道:“老子要去宰了禹国那个小子,竟然这样对陛下,老子要把他剁了当猪食!”

  “你疯了吧你!”黄岐心中也是义愤难平,但他还算冷静,黑着脸对卫河道,“你就这么过去?被剁了当猪食的是你!”

  “那老子就带兵去打,给这小子脸了,陛下的仇一定要报!”

  黄岐的脸色更黑了:“带兵?你带兵去送死?你能不能消停点,等陛下醒了问我卫河呢?我怎么说?带着将士们送死去了?”

  卫河气得一把将剑丢在地上,前额青筋暴起:“那你说,怎么办?!”

  黄岐长出了一口气,看向谢长渝,沈渊出事,现在军营中掌握实权的便是这位小侯爷了,况且陛下似乎与这位小侯爷关系匪浅。黄岐这样想了想,便问道:“小侯爷,现下该怎么办?”

  方才黄岐与卫河的争执谢长渝仿若未看在眼中,黄岐这一问后,谢长渝出声答道:“禹国背弃盟约,便不在为友,是敌,陛下受伤,军心必乱,再加上禹军士气高涨,趁此反水我军必将不敌。”

  卫河听得皱眉:“若将士们抱着替陛下报仇的心思,也不能与禹军为战?”

  谢长渝看了卫河一眼,摇头:“哀兵必胜不是这样的道理,卫副将,陛下此前出征是因为什么?”

  卫河一怔,本能般说道:“为了给前国主报仇。”

  “陛下登基未久,甚至连年号也未曾定下,就这样遭到重创,你说将士们心中是为陛下报仇的心思强,还是退却的心思强。”

  卫河哑然,黄岐在沉默后又问道:“那么依小侯爷之见,现在应该……?”

  “不必担忧,本侯已经有所布置。”谢长渝眼底的神色让人捉摸不定,账顶突然响起了啪嗒之声,账外大雨倾盆落下,伴着惊雷滚滚,寒湿的雨气入帐来,让黄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他听到谢长渝低声说道:“无论陛下如何,禹帝都会为今日这一剑,付出他应得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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