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灵驹村
叶长青自己属意的亲事没说成，作为他继母的方玉萍觉得自己有义务来亲自帮他挑个好媳妇，于是袁媒人天天都上叶家来，将这鹿泉镇及附近村上的适龄未嫁女子都给说了个遍。
那厢热热闹闹，这边正主却置若罔闻。成嫂也忧心这事儿，得闲过来探听叶长青的意思。
叶长青道：“成嫂你放心，她说的女子我一个也不要，虽瞧着都是好的，不是家中富裕，便是美貌聪慧。可但凡再往下打听打听，那富家女脾气骄纵，美貌女尖酸刻薄，甚至患有隐疾的也不在少数。我连她们的面都没见过，又如何会同意？”
成嫂这才放下心来：“那一位到底不是你的亲娘，你的事她不放在心上也是常有的。”
叶长青冷笑：“若只是不放在心上也就好了，如今突然这般热络起来，还不是眼看着我那二弟也将成人，恨不得及时就将全部家产都分给他。急急吼吼为我娶新妇，这是嫌我碍眼了呢，给我娶个或厉害或败家的媳妇来，不怕我没有穷困潦倒的那一天。”
成嫂如何不明白是这个理儿，可这话叶长青说得，她却只能点头附和。不过他心里清楚就好了。
“只是哥儿看中的那位贾姑娘，”成嫂说着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哥儿别怪我多事，我跟老伴儿还有阿胜那小子都打听过了，都说是个勤快的姑娘，就是媒人说她命不好，我怕……”
“成嫂。”叶长青笑道，“我若是真信那些，起初媒人提起的时候就不会再叫去提亲了。”
成嫂叹息：“哥儿的性子我知道，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没什么好怕的，”叶长青道，“人家姑娘自己都拒绝我了呢，您呀，也就别操心了。”
成嫂这时又转了念头：“那姑娘也真是，哥儿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她怎么就还不乐意呢？”
叶长青哭笑不得：“成嫂你这是盼着我们成还是不成呢？”
成嫂也就笑了：“我就盼着哥儿你早日成家，夫妻两个和和美美的，往后逢年过节我给夫人烧香的时候也能叫她安心了。”
叶长青遂安慰道：“放心吧，会有那么一天的。”
成嫂略有不满：“回回你都这么说，就敷衍我吧。”
叶长青还真就堆起满脸的笑来敷衍她。
成嫂无奈，想起一事，又道：“我听老伴儿说，你们又要出门？这不才回来没多久？”
叶长青点头：“成嫂你也知道，我在这家中一日，那边就看我不顺眼一日，与其这样处处看人眼色，我还不如出去。上回带出去的布匹好卖得很，州县都喜欢得紧呢。”
成嫂又叹了声气：“哥儿原本也跟二少爷一般，只需每日看看账簿即可，哪里还需要亲自出去跑的？未免也太辛苦。”
叶长青却不觉得，他说：“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出去看看，方知世界之大。我还蛮喜欢的，若是一生都窝居在这鹿泉镇上，于我而言那才是煎熬呢。”
成嫂说不过他，唯有横他一眼道：“照你这么说，我这老婆子一辈子都没出过鹿泉镇，就活得煎熬了？”
叶长青嬉皮笑脸来哄她老人家：“哪能啊？我是说我。”
成嫂不管他的歪理，手指了他道：“你就是跑得再远，也得带媳妇回来见你娘。”
叶长青学乖，一味应承是是是。
回来不过一月，叶长青收拾收拾又要外出。他继母方玉萍少不得又要假意唠叨上几句，他也就笑着配合，让她展现当家主母的风范。
这次他依旧带着成伯和阿胜，坐船前往各州县。
途经灵驹村已过午时，他借口上回走得匆忙，礼数不周，这次特意再上门送礼，又到了贾春秧家。
贾春秧家养了条大黄狗，见人来吠声不止，却只引出了贾春阳来。
“叶大哥？”贾春阳意外在此看到他，“你怎么来了？”
叶长青扫视院落一圈：“家中只有你？”
贾春阳点头道：“是，我爹娘往田间去了，大姐进山采药，二姐去奶奶家帮忙浆洗，只有我在家。”
叶长青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当面问一问贾春秧为何拒婚，此刻听见说她原来不在家中，不免失望，他这一去，再回来又是几月，中间牵肠挂肚，实在劳神。
但他还得强打着精神将礼物拿给了贾春阳：“上回多有打扰，这些东西不成敬意，还请你收下。待令尊令堂回来，再代我谢过。”
贾春阳却拒绝道：“使不得使不得，上回叶大哥你已经给过银钱了，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没事儿，都是一些寻常物件儿，你就拿着吧。”叶长青将手里提的全都塞给了贾春阳，自己转身就走，不给他再拒绝的机会。
阿胜跟在他身后，觑着他家少爷的脸色，揣摩着说道：“今日太不巧，谁能想到贾大姑娘竟不在家，白跑一趟了。”
叶长青抿嘴不语，只顾闷头走路。
快到船上时，叶长青下定决心：“待会儿船停山脚下，我要进山去。”
阿胜大惊：“少爷，你这又是何必呢？”
叶长青握了拳：“我就赌一把，若是进山未能寻到她，就是真的有缘无分吧。”
阿胜忧心：“可是那山里头那么大，岔路又多，这不等于就是在大海捞针么？不，是大山捞针！”
叶长青看了他一眼：“若是大山捞针捞起的就是她，不就更是说明了是天意吗？”
阿胜苦恼：“那我就同少爷你一道进山去，山里野兽多，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叶长青摆摆手：“她一个姑娘家都敢只身进山，我身为男子还能怕了不成？”到底还是自己一个人上去了。
阿胜同成伯留在了船上，犹自喋喋不休：“成伯您说少爷他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呢？还非得那贾家大姑娘不可。我看咱们镇上的漂亮姑娘多了去了，哪个不比他贾家强，一个破种田的。”他说着还翻了白眼。
成伯抬起手就照着他的背拍了下去：“好你个小子，少爷的事也是你能指手画脚的？你还瞧不起庄稼户了，有本事你别吃米饭。”
阿胜不服：“我是为少爷不平啊。好心好意请媒人去提亲，结果人家亲口给拒了，少爷还巴巴地赶着来见。现在更好了，只身进山，身上就带了把宝剑，砍砍荆棘枝丫还行，万一碰上个豺狼虎豹……”
“乌鸦嘴乌鸦嘴！”成伯粗糙的手掌又往他背上狠狠招呼了两下，“青天白日的，豺狼虎豹也不会出来。我说你小子就不能盼着点少爷的好？”
“我倒是想盼啊，可少爷也得给我机会啊。”阿胜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做的种种，都不像是往日里那个少爷能干出来的事。”
其实阿胜这话说得还真不假。成伯眯眼看了天，或许这就是年轻气盛吧，一个人一生中又有几回能奋不顾身呢？
阿胜和成伯的担忧实际上是多余的，这浮麓山虽也有野兽，却不过兔子山鸡类，最大也就是鹿，鲜少见狼，更别提虎豹了。叶长青进山此举虽说是冲动决定，却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做赌注。
只不过他今日运气着实不好，进山已有小半日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可除了这漫山遍野浓淡相宜的绿，哪里还瞧得见人影？
或许他们就是注定了有缘无分吧。叶长青凝视着渐作血色的太阳，无奈下山。
下山比山上快了许多，饶是如此，待他快到船边时，天也黑透了。
成伯和阿胜却不在船上，他们在岸边生了堆火，笑声叶长青老远就听见了，走近才发觉那火堆边还坐了个女子。女子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大惊：“贾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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