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个世界
祝郁锡喜欢清晨，东升的太阳不够炽热但足够明亮，建筑上的红的蓝的黄的霓虹灯都只是一碰就碎的玻璃管。
“阳光不足啊。”祝郁锡直视着太阳也不觉得耀眼。
雨后的云还没散，簇拥在太阳身边，做着不受待见的讨好者。
黎曦嘴唇都破了，还坚强的抽烟，顺着祝郁锡的目光抬头看了看：“阳光始终是那些阳光，是我们离光太远了。”
祝郁锡低头看自己鞋面，不给面子的说：“大早上的别矫情，别让我犯恶心。”
西装店门口，荧屏上写着八点钟营业。
离营业还差半个小时，里面的人正在整理布料，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并没有搭理的意思。
祝郁锡靠在玻璃门上，问黎曦：“为什么不找家智能定制店，五分钟出衣服。”
“机械做工跟手工的不一样。”黎曦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对着反光的玻璃整理自己的衣着。
祝郁锡浑身还是湿透的，头发也湿答答的，像一条刚从海里游出来的人鱼。
雨水混杂尘土的腥味并不能消减视觉上他一丝一毫的吸引力。
祝郁锡摸了摸头发：“是，但是没区别。”
“有区别。”黎曦指着自己的西装边缝说：“看见这些褶皱了吗？只有手工西装才有。”
“哦～”祝郁锡点了点头：“所以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价格，就是为了那些熨不平的褶皱。”
黎曦叼着烟柄低头欣赏着这些褶皱：“没错，我是孤家寡人，退而求其次我希望我的物品上有人倾注了些什么，时间和真心，是最无用也最迷人的东西。”
这句话得到了祝郁锡的共鸣，甚至有些分不清黎曦说的是自己，还是故意内涵他。
机器没有心，黎曦是愿意花大价钱在死物上买故事感的人。
晨风一吹，祝郁锡冻的一瑟缩，回身朝玻璃门里面的人招了招手。
裁缝放下手里的布料打开门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祝郁锡抱着手臂：“距离规定营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但我们有点急，如果你不忙的话可以适当活络一点吗？”
“当然可以。”裁缝把门敞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知道手工店相对于机制店的好处在哪儿吗？”
“在哪儿？”
裁缝退出来几个衣架子版型，说：“在于这里的人不会被尿憋死。”
“哦。”祝郁锡冷淡的对待了他的幽默。
黎曦跟裁缝很数落，他直接跟裁缝说要买一件衣服，但是没有尺码只有照片。
裁缝很有经验，抹了抹胡茬凑过头来问：“照片给我看一眼。”
黎曦点开影像，露出来城主的一张全身动图。
祝郁锡没想到黎曦会这么坦白，好歹也把城主的脸遮一遮。
裁缝倒是一点都不惊讶，点点头回到内间找衣服，留下祝郁锡和黎曦两个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黎曦抹了抹嘴角的伤口：“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跟我又没关系。”祝郁锡淡漠道。
黎曦眯着眼睛看祝郁锡一会儿，像是在探究他这句话是不是出自真心。
祝郁锡表情极尽淡漠，早就在黎曦和ning洞察人心的夹缝里隐藏自己的表情。
“我不喜欢ning，我有个哥哥。”黎曦又拿了支烟咬在嘴边，说：“以上两句有一句是假的。”
祝郁锡前所未有的感觉到压力大，黎松楠不在的日子里处处都是考验。
黎曦，擎拲城综合大学的社会心理学教授，多少学生敬仰的前辈。
他在祝郁锡的印象里是冷静和智慧的化身，他本该像黎松楠一样让人觉得安全可靠。
而不是现在这样西装后屁-股上一圈灰尘，嘴角一条叛逆的血痂，颧骨两块对称的淤青。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揍你？”祝郁锡微微低头用上目线威胁的看着黎曦，这些天他早就受够了。
如果这些牛鬼蛇神能把白教授干掉，那他祝郁锡就能上天。
黎曦毫不在意：“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祝郁锡背过身去不想看他，多看一眼都觉得伤眼睛。
片刻后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刚才那两句话，祝郁锡回想着黎曦家里的格局，卧室只有一间，根本不像有哥哥的样子，而且他也说过他是孤家寡人。
所以他不喜欢ning。可是早上祝郁锡从ning的眼神里也看不出有任何热枕的样子。
所以这两个人是怎么把关系搞别扭的。
裁缝拿出了西装，黎曦付了钱，两个人在公共洗手间，戴上手套把勋章放进西装口袋。
他们来到海边，现在正是退潮时，祝郁锡拎着西装领口在海水里涮了涮，然后随手把西装扔在沙滩上。
灰咕咕匿名打电话给海边的城护，说海浪冲上来了一件衣服。
祝郁锡和黎曦站在跨海大桥上，黎曦拿着望远镜看着那件西装，小小的圆形镜片只看得见一件衣服。
祝郁锡的视角比他广阔，看着城护在外面绕了好几圈才一拍脑袋，看见了那件衣服。
“好了，他找到了。”祝郁锡说。
黎曦还盯着那件衣服：“哪呢？没捡走啊。”
“十、九、八…”祝郁锡倒数着，“二、一，捡走了。”
黎曦把望远镜挂在脖子脖子上，冲着桥下喊：“我要当城主啦！”
“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祝郁锡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黎曦虽然朝桥下喊了一嗓子，但是表情并没有很开心，城主这个职位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他只是单纯的想救一救那些被白教授裹挟的同类。
“是你把我想的太神了，所以我有必要向你展露凡人的一面。”黎曦拿出烟盒倒了倒，发现已经空了。
他失望的收起烟盒，“恕我直言，我不知道黎松楠还能不能回来，因为我们都是□□凡胎。”
祝郁锡听完后，像脑子里有一根弦被用力拨了一下。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我们所有人都是为了进化人和半机械人被推上这个位置的，我们除了在打头阵外，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黎曦指着自己的嘴角：“我会受伤，会失败，甚至最俗套的，我会因为追求感官刺-激犯错。”
黎曦看着祝郁锡：“黎松楠都有可能犯错的，我们都不例外。”
“我知道了。”祝郁锡转身离开，天空中簇拥着太阳的云彻底把太阳包裹住。
祝郁锡意识到了自己的紧张和急迫，也明白了比起黎松楠，这些人都未必绝对信任自己。
当天下午一号宫公布了城主失踪的消息，同时宣布开放参选城主的申请通道，半个月后在一号宫由三十位谏员以及各领域代表出席投票。
黎曦给学校递交了辞职信，他要参选的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
祝郁锡度过了难熬的一周，他需要恢复城卫的身份，好在投票那天以城卫次纪长的身份投票。
冗长的自证程序，祝郁锡从来没想过一个被迫失踪又回归的人，证明自己是自己这么难。
许多事情他都不记得，ai的提问下，他的答案正确率不足百分之六十六，他甚至对着ai说，有能耐你去问白教授，他能证明我是祝郁锡。
祝郁锡晚上照例去边缘人酒吧待着，他最近不喝一点酒就会睡不着。
莲花从吧台下面拿出来一条眼罩戴在祝郁锡脸上，然后指着两个喝酒的男人说：“那两个是城护。”
“下班了谁还是谁。”祝郁锡不以为意。
“对了，边缘人走了好些人，都去阿伏那边了，他现在整个人都疯了，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莲花边说边笑，觉得阿伏蠢。
祝郁锡想起黎曦说的那些话，耸耸肩：“他就是个凡人。”
“我知道，你是无神论者嘛。”莲花碰了碰祝郁锡的杯子。
祝郁锡看着不远处的青发茬，他上次被打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坐在那边跟人大呼小叫的聊天。
祝郁锡问莲花：“他不是阿伏的人吗？怎么还在这儿玩儿。”
“牛鬼蛇神的倒戈最快。”莲花嫌恶的瞪了青发茬一眼。
祝郁锡喝了一杯就走，出门时透过对面建筑的橱窗玻璃瞥见身后跟出来个人。
祝郁锡摘掉眼罩解放视力，转身进了小路，闪进了广告牌后面。
几秒钟后果然跟过来一个人，祝郁锡悠闲的走出来，刚看见人影，就发现一个什么东西抡过来了。
祝郁锡躲避不急被砸了一下肩膀，抬头发现青发茬这次有备而来，他戴着夜视镜，祝郁锡的视力失去了优势。
青发茬手里还拿了边缘人酒吧门口的灭火器。
祝郁锡问他：“你不是进化人吗？”怎么还带着个冷兵器。
青发茬恨他恨得牙痒，能力有强有弱，青发茬并不属于强的梯队。
听祝郁锡这样一说更觉得恼火，开始攻击祝郁锡。
抬手就把灭火器往祝郁锡方向砸过来，祝郁锡躲开了一半，灭火器体积不小，还是被开关处砸到了额角。
青发茬蛮力大，祝郁锡只是躲避消耗青发茬的体力。
祝郁锡觉得差不多了，一拳把青发茬打懵。
在青发茬还没反应过来时，把人推到了墙根，问他：“你还敢来找我？”
青发茬看着他突然就笑了一下，下一秒祝郁锡的后脑就遭了一下撞击。
祝郁锡噗通一声失去站立能力跪在了地上，他用尽力气回头看了一眼，青发茬的朋友举着拳头看着他。
祝郁锡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翻身躲过几个人，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对面人多，消耗也消耗不过人家三个人，祝郁锡点了手表快捷键把定位发给了绅士一号。
绅士一号的声音在耳机里清晰的响起：“消息已群发给通讯录所有人员，收到且回复确认人员为，黎松楠。”
祝郁锡一怔，黎松楠，他回复了确认，那就说明他出来的。
“黎松楠？”祝郁锡下意识询问耳机里的绅士一号。
青发茬的拳头再一次挥过来的时候，祝郁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躲闪不急了，只是尽力偏了偏。
腰间突然攀上了一直手，绕到前面来把祝郁锡整个人向后捞了一把。
祝郁锡跌进了一个怀抱，耳边响起了平稳的声音：“我出来收到的第一条消息是绅士一号发来的你晕到提醒，第二条就是你带着地址的求救。”
对面三个人看来人了也没纠缠，果断跑路。
黎松楠身上是熟悉的淡香，身上穿着正装，臂弯搭着条白大褂。跟祝郁锡被他捡到的那天极其相似。
黎松楠故作轻松的说：“我要救你好多次，是不是没有我你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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