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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坠落深渊时


祝郁锡从图书馆小门出去,外面杂草丛生,无人打理的灌木长的快要高过自己,某种不知名花朵散发着刺鼻且不好闻的香气。

        看着灌木丛出神,枝叶缝隙里突然有个火焰。

        天干物燥,祝郁锡脑海里闪过大火吞噬万物的画面,连忙走过去徒手拍打,企图熄灭火苗。

        一掌下去啪叽一声,钟裴从灌木里面色阴沉的走出来。

        祝郁锡:“…”

        钟裴伸出手,手心躺着一张纸条,“把这个给黎松楠,跟他说我没有怪他的意思。”

        室内的半机械人们不知道在谈论什么,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钟裴皱着眉压抑怒火。

        祝郁锡接过纸条,钟裴没多停留。他什么都没说,但祝郁锡觉得他不会再联系黎松楠了。

        有的人虽不说要走,但眼神的迟缓和背影的崩裂都是决绝。

        祝郁锡看着他背影消失,回头时余光里二楼阳台站着黎松楠,低头看着他:“我以为你又要跑。”

        “没这个意思。”祝郁锡把纸条举在手里:“他给你的,你刚才看见了吧。”

        阳台很高,黎松楠拿不到纸条,也没有要拿的意思。

        祝郁锡又说:“他说他没有怪你的意思。”

        “念给我听。”黎松楠表现的太无所谓。

        相反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有所谓,他在意室内那些人的生命,同样也在意那些人对立群体的生命。

        他就像钟裴眼里那个背对着远去的背影,从光走向黑暗里,不畏残酷,义无反顾。

        祝郁锡垂下手臂没有展开那张纸条,他说:“坠落深渊时不可扯断崖边稻草。”

        祝郁锡身材纤细高挑,从黎松楠的角度俯视时也觉得脆弱渺小,他看着灌木旁边的祝郁锡,右手毫无感知的晃荡,左手捏着一张根本没展开的纸条。

        他明明没看,都是乱说的。

        黎松楠第一次对祝郁锡展露出一个相对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笑,淡淡的,还算真切。

        “你没看吧。”黎松楠笑吟吟的问他,以他的极正派长相和矜贵持重气质,这个笑并不显轻佻。

        祝郁锡随手把纸条抛到上空,划过黎松楠脸颊时他没接,纸条像个没有生命的蝴蝶,堪堪坠落。

        “我视力很好,不用打开也能看见。”祝郁锡眼里的黎松楠那么可怜,担负起生命之中,死神得多看不上他。

        纸条从钟裴手里到祝郁锡手里就被握在手心,祝郁锡一个眼神都没给那张纸条,如果真的看到了里面的内容,那他不该当亡命之徒,他该去帮城卫扫雷。

        祝郁锡转身朝门走近,黎松楠前倾身子叫他:“祝郁锡。”

        “我是真的看得见。”祝郁锡脚步未停,“我看的见你是个拥有很多,还愿意冒着一无所有的风险当英雄的人。”

        黎松楠从阳台上跳下来,落在祝郁锡身后,拨了他肩膀让人转回来面对自己。

        他捡了地上的纸条才去看祝郁锡的眼睛,一看就愣了,祝郁锡眼含热泪。

        他眼睛像丛林里被猎人动了恻隐之心而放过的鹿,又像走失狼群的幼崽。

        他矛盾的脆弱又坚毅,他好像在说我不惧怕疼痛和流血,但如果有机会又怎么能不向往温床。

        黎松楠把纸条收进口袋,问他:“你想起来了?”

        祝郁锡摇头,“这套生存规则下的既得利益者愿意为绝境的人争取公平的黎松楠,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当这个英雄都了不起。”

        有的人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改变不了清明的本质。

        “坠落深渊时不可扯断崖边稻草。”祝郁锡动容的看着黎松楠:“我明白你这种人多难得,所以别把自己搭进去好吗?”

        深渊不见底,所有人都太恐惧了,祝郁锡怕黎松楠这根稻草也会陨落崖底。

        他不该是这个结果,他本可以欣欣向阳。如果擎拲城仰望的是太阳的话。

        黎松楠想回他什么,开口声哑,骗人没意思,他说他尽量。

        祝郁锡有点失落,看来黎松楠死后不会被卸掉双手,也不用洗那条一万米的桥。他好像不死在崖底就不罢休。

        他的混乱记忆止截止于在某个训练基地,电视上那个面容慈祥的中年男人给队伍最前面的他戴上一枚刻画着橄榄枝图案的勋章。

        所有的画面都是无声的,他想从那些翕动的嘴巴读懂表达的意思,无奈毫无头绪。

        祝郁锡跟一群彪形大汉格格不入,那些人闲着时各自看着新闻,或者相互比试搏击技巧。

        祝郁锡像是误入狮群的猫,他说他晚上留在这里和半机械人同类待在一起。

        黎松楠看着他犹豫,祝郁锡随手摘掉眼罩俨然把这些人纳入了可信任范畴,一双双看向他蓝玻璃般眼睛的目光充满探究。

        祝郁锡天真的毫无察觉,黎松楠旁观着都觉得头皮发麻。“你跟我走。”

        有很多带走祝郁锡的理由,比如他需要打止痛剂,比如右手复建,但黎松楠觉得这样的语气很爽,在冒犯边缘横跳很刺-激。

        灰咕咕一直悄悄注视着黎松楠,一些眼神都落入他眼底,再次跟他确认:“楠哥,明天的计划还…照旧吗?”

        他若有若无的瞟了一眼祝郁锡。

        黎松楠没改主意:“照旧。”

        灰咕咕松了口气,同情的看了祝郁锡一眼。

        回去的路上祝郁锡的止痛剂又在失效,一针的药效也就四个小时左右。

        他对疼痛的忍耐力超乎寻常,人都颤抖了还能装作没事听黎松楠跟他说话。

        灰咕咕把图书馆的前两个字拆掉,两个豁口突兀破败,黎松楠在上面安置了两条霓虹灯管,一条蓝色,一条红色。

        他们现在把那里叫做霓虹馆,黎松楠开着车,没注意到副驾驶上的人已经额头渗汗坐立不安。

        “霓虹馆的食物是个问题,我本来打算出钱,找几个人分别去不同地方买食物回去,但是人多量大,很难不引起怀疑。”

        祝郁锡脑子还算清醒:“你想让我做什么?”

        黎松楠不像是会平白无故跟他闲谈的人,这么说起来必然是用的到他。

        “不是难事,你只要在凌晨起个早,搭一趟地铁。”

        不言明的恐惧蔓延开,黎松楠没理由事无巨细的告诉他,祝郁锡也不想因为计较这些把事情变复杂。

        成年人的世界不缺防备,点到为止的交谈对羁绊不深的双方都有好处。

        “我要去个地方。”黎松楠拿给他一个小盒子,里面泡着一片黑色美瞳。

        祝郁锡不会戴,黎松楠让车子自动驾驶,净了手扶着他脸庞,手指托着薄片靠近祝郁锡眼睛。

        纤翘的睫毛颤个不停,黎松楠制住他眼皮,利索的带进去,蓝色幽光被黑色薄片挡住。

        祝郁锡眼前一暗:“我好像看不见了。”

        美瞳是不会影响视力的,祝郁锡整个眼黑部分变的看上去都幽蓝似玻璃,黎松楠之所以和他会和的晚,就是去取这片特制的瞳片。

        这是用特殊合成物质制成,这种物质异常坚固,半机械人的机械骨骼就含有这种稀有的合成物质。

        黎松楠在基地可以轻松拿到,制成美瞳样式,遮挡住祝郁锡的蓝色眼球。

        现在看来遮住的不止蓝色,还有祝郁锡的超强视力。

        “不至于另一只眼睛也看不见吧。”失去光明的祝郁锡无措的拍着太阳穴,企图声东击西,唤醒自己的视力。

        “你之前可能夜盲。”黎松楠伸给他一只手,祝郁锡握住后平静了不少。

        车子在错综复杂的立交处绕了一会儿穿过了轴钧中路,来到了解除宵禁的豆丁区。

        轴钧中路南侧的整个区域都是喧嚣的,甚至谈得上混乱,像一大锅沸腾的杂粥扣在了整个豆丁区。

        一条轴钧路之隔的另一侧,则喧嚣中不乏秩序。如果巨人肯把轴钧路拧成s形,擎拲城就会变成一幅太极图。

        相比于轴钧区的立体城市感,对比之下的豆丁区生活气息更浓郁。

        这里占地面积不比轴钧区,人口密度却要远大于轴钧区,百分之四十的面积生活着百分之八十的常驻人口。

        黎松楠拉着祝郁锡的手挽住自己,两个人在一群街头混混不怀好意的打量下走上通往地下的阶梯。

        这里的一切都很古旧,甚至能在远处看见层层蒸汽,如云般半漂在空中。

        祝郁锡听见口哨声后缩了下脖子,尖锐的口哨声穿透力太强,直冲耳膜。

        “害怕?”黎松楠低声问他,拍了拍他挽着自己胳膊的手算是安慰。他能把热情倾注在挽救群体性命上,却习惯对个体保持冷漠。

        人们把“大局”理解的千奇百怪,好像不牺牲一些个体就不配谈论大局。

        黎松楠针对个人的安慰实在生疏,要不是看在祝郁锡眼睛失明处于不安状态,他甚至不让他挽手。

        祝郁锡挺直腰背,回应他:“没什么好怕的。”

        他的声音在朋克音乐的攻击中冲淡,谁的破锣嗓侵-略着他的耳膜。

        黎松楠在自己臂弯上那只机械手掌中臆想出了温度,笑道:“还说不怕,脑袋都快缩胸腔里了。”

        阶梯连走了三四层祝郁锡叹了口气,他已经开始发愁出来时要爬的多累。

        终于来到了声音最密集的地方,地下负四层的livehouse,打扮不拘小节的人正随着音浪狂欢。

        他们来到一个侧面的古式吧台,里面站着的酒保穿着一件印有“蒸汽”繁体汉子的t恤,手上带着轴钧区奢饰品店里昂贵的高级手表。

        随着灯光闪烁,祝郁锡能看到可视区域内模糊的红光和蓝光,如果快速转头的话,两种光就会交叠成紫色。

        黎松楠一边跟酒保打招呼,一边扳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的祝郁锡,他正把自己夜盲的视力玩的不亦乐乎。

        “笨蛋。”黎松楠声音平和,并没有觉得他添了麻烦,也没觉得不耐烦。

        祝郁锡堪堪停住,有点尴尬的老实下来,随手拿起一个克莱因瓶把玩。

        酒保有些好笑的看着祝郁锡,回答黎松楠:“喝酒吗?”

        “找人。”黎松楠微微凑近视线几乎粘在祝郁锡脸上的酒保,低声说了个名字。

        那酒保警觉的回头看着黎松楠:“不好意思,你找谁?”

        黎松楠把祝郁锡手中的克莱因瓶拿走递还给酒保,又说了一遍:“ningchen。”

        酒保顾不上接回瓶子,交代了身旁同事几句话,撩开后面的半截帘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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