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十余日。

　　一天，卓羽在吃饭的间隙突然说他要去楚国的都城临安，穆雪的第一反应是卓羽真帅，现在两国正在僵持之际，他居然勇闯敌国。第二反应就是他去这么好的地方居然不带着自己，她早就听说临安是江南第一繁华胜地，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更兼萧管笙歌纤腰楚女，啧啧，光想想就令人向往不已！很早以前她就特别想去一趟临安体会一下传说中的繁华盛景，可路途遥远一直都没机会，这次好不容易跟到了宣城，如果不去一趟临安，那多可惜！是以不待卓羽说完她就谄媚地笑着给他夹菜，卓羽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她：“不必献殷勤，有话直说。”

　　穆雪收起筷子呵呵笑道：“你把我带上好不好？”

　　卓羽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吃饭：“当我没说。”

　　穆雪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人真是小气，不给自己买东西也就算了，出去玩还不带自己，真是可恶，她把手里的碗筷一丢，无赖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去。”

　　“我有事，别跟着胡闹。”

　　“我哪有跟着胡闹，你分明就是想把我撇下自己一个人去玩。”

　　她坐过去开始摇他的胳膊，“你带不带，带不带？你就把我带上好不好，我保证一定听话。”

　　结果卓羽随她怎么摇，丝毫没松口的意思。

　　穆雪一把放开他的胳膊，坐直身体，气哼哼道：“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偷偷去。”

　　没想到这最后一句话居然起了作用，卓羽看了她一眼，扶额无奈道：“好吧，不过不能闯祸，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

　　穆雪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居然这么有用，激动地跳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卓羽嫌弃地擦了擦脸颊上的油腻，眼中却盛满了笑意。

　　第二日，天光晴好，霁霭霏微。

　　当穆雪以一身男子的装扮出现在卓羽眼前时，卓羽先是眼前一亮，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似有所悟道：“原来是你。”穆雪才恍然想起长安街头他勒马救自己时她也是这副装扮，她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笑问道：“你还记得我？”

　　“那么啰嗦，想不记住都难，你不会……”他盯着他看了半晌，挑眉笑道：“你不会是那次对我一见钟情然后才跑到卓府故意接近我的吧？”

　　“你说呢？”穆雪仰头看他并不否认，说来确实是因为那次的事情才认出了他，然后才有了后来想方设法的接近，不过说到一见钟情，应该在此之前就有了吧，当时她还对感情这种事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但自从他第一次救过自己之后就没有再忘记过他，或许是那时候就已经钟情了吧。

　　见她怔怔发愣，卓羽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愣什么，走了。”

　　现在两国休战，城门不似战争时期排查的那么严密，所以两人很顺利的进入了楚国，来到楚国，穆雪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江南烟雨繁盛都，果真名不虚传。与长安的威严霸气不同，这里青山隐隐水迢迢，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万户人家俱掩映在这淡烟流水之中。拍堤春水四垂天，云树绕堤沙，游人逐画船，真是让人心旷神怡。而临安街头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江南女子更是纤腰楚楚，柔媚无骨，一个个唇红齿白，眼波似水。就连她这个女人看在眼里都忍不住暗暗赞叹，心旌摇曳。她只顾左顾右盼，步子也落后一大截。瞧了一眼卓羽，这么多美女在眼前他居然目不斜视的自顾自地向前走，就像根本没看到一样，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打动他。穆雪心里不禁暗暗窃喜，本来她还担心这么多美女会吸引卓羽的主意，她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如果他敢左顾右盼，她就狠狠踩他一脚，给他点教训，可结果看到他视美女如浮云，她终于放心了。

　　然而他能做到视美女如浮云，美女却不能做到视他如浮云，穆雪发现她和卓羽一出现，街上的姑娘们立刻被他们吸引，纷纷转身注目，含羞带怯的朝他们目送秋波，穆雪摇着扇子笑得一脸灿烂，心中暗乐，她是个女人，卓羽是个冷冰块，她们把眼睛眨的跟蝴蝶翅膀似的，也依旧毫无用处。不过也有个别大胆的，朝他们投掷鲜花，没想到长安与临安虽然地理位置不同，热爱美男子的风气倒是相同，都有投掷鲜花的风俗。然而投花掷果无可厚非，却没料到江南温婉含蓄的女子中也有个别彪悍的，比如一个纤腰款摆妖娆艳丽的女子居然拦住他们的去路，妩媚地朝卓羽投了一个杀伤力十足的眼波：“这位公子，可否与妾茶楼小酌片刻？”当时穆雪被她这大胆地搭讪惊得目瞪口呆，然后无名火就蹭蹭蹭地往上直蹿，在一边掷个瓜投个果也就算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明目张胆地跟她抢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还没等卓羽有所反应，穆雪就冲对面气势汹汹的喊道：“做你的春秋大梦。”然后一把拉着卓羽走人，卓羽很配合的让她拉着，一路上却笑个不停，穆雪回头看他：“你还笑，你是不是很想跟她来个小酌？”卓羽无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低头揽住她的腰：“放心，我只会跟你小酌，没人能抢走。”

　　“哼，这还差不多，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你追到手，你是我的，抢走了我也要抢回来！”

　　看到她这么气势冲冲的模样，卓羽脸上的笑意更盛，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你这个吃飞醋的模样，还真可爱。”

　　穆雪依然不死心，“我不吃醋难道不可爱？”

　　卓羽认真地点头，“可爱，可爱，如果不可爱我怎么会栽在你手上？”

　　穆雪听到他的话“扑哧”一下笑了，说得没错，她就是很了不起，不然卓羽也不会栽在她的手上。

　　后来两人来到了一家名为一品香的酒楼，在二楼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两人刚一坐下就听到旁边一桌上的几个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

　　“……咱们这新君王真是雷厉风行，才短短几天就把苏仲的余党全部清除，朝堂局势也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现在还不断颁布各种政令，我看咱们这位皇帝将来肯定是一个大有作为的君王。”

　　“老君主的儿子能差到哪儿去，幸亏老天有眼，当年没有遭苏仲毒手，不然哪有今日的复仇雪恨。”

　　“我听说当年是一位神医救了咱们的王子，不知道是真是假？”

　　“哎，我也这么听说，好像是太医院的一位大夫。”

　　小二提了一壶茶给他们倒上，穆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他们所说应该就是楚国的新君，看来这位年轻的皇帝还真不简单，复国夺位本就是一件极其艰险又不确定的事，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若不是周密谋划，怎么能轻易成功，而且即使成功夺取王位搞不好也会马上倾覆，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再是情况好些也得混乱个几天，但这才短短几天他就快刀斩乱麻把一切都治理的井井有条，没有出现丝毫混乱，可见也是极有手腕之人，怪不得这么得民心。如果他以后与夏国为敌，那还真是够头疼，穆雪看了一眼旁边的卓羽，发现他也若有所思。

　　“你觉得这新君主接下来会怎么做？”

　　卓羽喝了一口茶，“还能怎么做？不管想不想，他都得求和。”

　　穆雪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他们的新君主刚刚上任，自己国内的政权还没有完全巩固，哪还有余力去打仗？”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虽然俯身求和，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与夏国为敌，他若是与夏国为敌那还真是有点麻烦。”

　　她担心的也是这个，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现在想也无宜。

　　从“一品香”出来，日头已经西斜，残阳如血，把悠悠碧水渲染得一片霞红，让人欣赏了一把斜阳衔远山，碧水映日红的壮丽美景。。穆雪走在春堤上，悠闲地打着扇子，扭头看向一旁也无比悠闲的卓羽：“我们现在去哪？”

　　卓羽随口道：“流霞院。”

　　穆雪一听，心中啧啧赞叹，这名字起的真不赖，一听就是上档次的地方，不知道又是什么好去处。

　　然而当她站在流霞院门前，望着二楼栏杆上一排排五彩招展的彩袖和门口挥舞着丝帕招揽客人的一群穿着暴露的女子时差点一个不稳栽倒在地，卓羽居然，居然带她来逛妓院。她震惊的看了一眼卓羽，他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家伙居然来逛妓院，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可想而知她不在之时他得用多放肆。可明明站在妓院门口他却依旧一派云淡风轻一脸坦然，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仿佛逛得不是窑子而是酒楼，逛窑子也能逛得这么天经地义理直气壮，穆雪也是彻底服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狠狠盯着自己，卓羽转头就看到她气得咬牙切齿，不觉失笑：“别想歪了，除了你我谁也不会碰。”

　　“你……”穆雪不觉脸上一热。

　　“跟紧我。”卓羽拉着她的手大步朝里走去，穆雪使劲挣脱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开，最后也只好任他拉着走了进去，他们刚站到门口就听到一阵阵疯狂的尖叫，然后一大群狂蜂浪蝶便蜂拥而至，把她们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穆雪从来没见过这个阵仗，顿时被吓傻了，稀里糊涂地被她们一路推推桑桑推到了里面，一阵混乱之后才突然发现卓羽不见了，一群穿红戴绿的莺莺燕燕将她团团围住，浓郁的脂粉香熏得她只欲打喷嚏，却又打不出来，憋得十分难受。

　　那群人像看围观珍稀动物一样看着她，那模样，就差流口水了。

　　“公子，你好英俊。”一个眉眼弯弯的弱柳扶风的女子已经把手搭了上来。

　　“公子，今晚我来陪你好不好？”另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就要伸手扒她的衣服，吓得穆雪紧紧拽着衣服不松手。

　　“公子，来我房里，今晚奴家免费陪你。”

　　另一个摇着他的袖子：“来人家房里嘛，人家保证好好服侍你。”这嗲声嗲气的声音能让人酥倒半边身子。

　　“他是我先看到的，你们都别跟我抢。”

　　“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配得上吗？”

　　“老娘哪里不配？”

　　……

　　说到后来居然大吵了起来，穆雪在中间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群疯狂的女人争吵不休，她从来也没想到妓院是这么恐怖的地方，这辈子，不对，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不会再来了。该死的卓羽把自己带来就不管不顾了，如果他敢风流快活，她绝对饶不了他。她看了看眼前混乱的景象，刚想蹲下去找个缝钻出去，不料却被人一把拽住：“公子你这是去哪里？”

　　经她这么一提醒，其他的人也顾不上争吵，全都整齐划一地看向他，然后十几只纤纤素手一起上来把她牢牢捉住，连拖带拽地就要把她拖上铺设红毯的楼梯。穆雪在心中哀嚎，我是女人啊，对女人没有兴趣。如果被带到二楼厢房里扒光衣服，那……，穆雪光想想就直冒冷汗。片刻之后已被拖到了楼梯口，她死命抓住扶梯，说什么都不肯上去，正犹豫着要不要喊救命，忽然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闪到了她面前，穆雪感激地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清冷俊逸的男子，他如果在晚来一步估计自己真的要被扒衣服了。卓羽冰冷的气场和冷漠态度瞬间这些女人讪讪地收回了手，他二话没说，自然而然顺风顺水地一把揽住穆雪的腰，抬眼扫视了一圈众人，穆雪看到所有人的眼睛睁得铜铃一般大，然后表情各异地向他们投来各种目光，鄙夷的、可惜的、伤心欲绝的。

　　一个施着重重胭脂的肥胖女人摇着扇子出来打圆场：“姑娘们都散了吧，散了吧，赶紧去外面接客人。”一抬头看见卓羽正搂着穆雪，嘴角抽了抽，不过老鸨就是老鸨，在烟火之地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旋即就恢复如常，摧赶着众人赶紧去接客。

　　“白忙乎了这么久，原来是个断袖。”一个人一脸惋惜的模样。

　　另一个接着感慨：“长这么大，我终于见着了一回活的断袖。”

　　其他人垂首顿足，唏嘘哀叹。穆雪低头忍笑，只是一会儿，原来闹哄哄的地方就剩了他们两人，穆雪看着面前的人抱怨道：“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来，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晚来半步，我就被……”

　　卓羽打趣道：“就被怎么？”

　　穆雪气哼哼的一拳砸在他身上，然而却像砸在棉絮中，他连半点反应都没有，笑着反握住握住她的手，带她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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