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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新生


  第一百六十章  

  风流云涌,飞絮劲舞,产妇的呼号骇人心弦,似乎天地也为之动容。那身为同类的人将情何以堪呢?

  朱清玄摔的满脸血,气的跳着脚大骂,指着船帆下鼓突的人型大喊:“放箭,烧死他们!”说着,猛地夺过了一把弓箭,点火拉弓就要发射。

  陆同章心中气急生恨,挥枪打断了朱清玄手中的弓,喝道:“女人在生孩子,你再动手天理不容!”

  捕快们也都拔出了腰刀,有的举刀阻止弓箭手,有的跳到高处挥刀大喊:“女人生孩子,不容惊扰!”

  杜飞虎对着帮众断喝一声:“都住手!”然后转身望着舱顶上的帮主罗威,软了口气,说:“帮主,等她生完孩子吧,孩子无辜啊!”

  再次被拖上船的武金凤,捂着受伤的臀部,倾斜着身子雄赳赳地走上来:“管他无辜不无辜!现在是天赐良机,杀!”挥手从属下手里抢过剑,拖着腿紧跑两步就要起跳。

  罗威说:“住手,等她生完孩子再说!”眉头一皱,咽下一口甜血,从船舱顶飞身飘落下来。

  听到帮主的话,武金凤跑出两步后没跳起来,拖着腿又走回来对帮主表示关心:“帮主,你怎么样?”

  朱清玄还在跟陆同章鹰眼对虎目地僵持着,气的小脸铁青,阴阳怪气地说:“等她生孩子可以,但咱们是不是得过几招?”不紧不慢地说完了这句话,他猛然爆发了,迅疾飘身后退,手往后一伸,一个属下的刀就到了他的手里,紧接着就纵身扑向陆同章。他的武功的确有可圈点的长处,在逼近陆同章过程中刀一挥就冲破了许青、李达的拦截,然后挺刀直刺陆同章。

  陆同章急忙躲闪,同时把枪砸向了朱清玄的刀,“当啷”一声响,把朱清玄的刀砸断了。

  朱清玄回转断刀再要出招。

  罗威发话了:“清玄,不得对陆大人无礼!”

  听到帮主的话,朱清玄的脸和刀锋同时凝住,即尔笑了,扔掉断刀说:“我心里对陆大人敬着呢,怎么会对陆大人无礼呢!好,不打了,刀不争气嘛!”

  人们都静默下来,注视着那血染的船帆。

  船帆抖抖索索地起伏波动,好似跌落人间的涌动的彩云。彩云下演绎着最感动、激动人心的景象。

  林天鸿抚摸着妻子汗津津的脸,问:“如月,你怎么样啊?是不是很痛苦?咳······唔······”他咳出了血来。

  沈如月抬起苍白的湿淋淋的手擦拭丈夫唇角的血,问:“鸿哥,你······你受伤了?”

  “我没事!”林天鸿把妻子的手放到唇上摩挲,问:“你是不是很痛啊?”

  “痛,好痛啊!但我好开心,我要生了啊!”沈如月痛苦的扭曲的脸现出了喜悦的光彩,笑了笑,泪水和汗水同时流下来。她泪汗交流,柔肠寸断,心碎却欣慰,心里想着,临死之前能生下孩子,这就够了!

  林天鸿心中激喜却也悲痛,灼热的泪水像炽热的岩浆一样奔流而下,泣不成声地说:“我接生咱们的孩子出世,来,咱们一起努力!”回思着接生婆子描述演示的据经、据典、据民俗传承、据她自己的经验习惯的助产动作技巧,他去其野蛮粗鲁的糟粑,用其合理适用的精华,再结合一些活血通络的手法为妻子推穴按摩助产。

  周围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是聆听着揣度,听到林天鸿说到为妻子接生时,都不禁愕然。男人们都感到不可思议,认为男人是不可能做得了这样的事的,做这样是事简直比杀人、比被人杀还不能接受。而女人们感动坏了,感动的眼泪稀里哗啦,认为这才是理想的好丈夫,打人厉害,也会疼人,还要亲手为妻子接生,这样的男人太少了啊!心情不同男人和女人也有着一致的共识:他这是被困之下的无奈之举啊!

  身为女人的武金凤听到林天鸿那话时更感震憾,一股热流瞬间传遍她的全身,她像是脚底下长了钉子似的,身体一动也不动了,痴痴呆呆地说:“这也是男人?这才是男人!”即尔,哈哈大笑起来,吼道:“他会接生孩子?哈哈······笑话!他能干得了那事儿!我不相信!”她神情没落地呵呵冷笑,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泪。

  毒气不得出的朱清玄在此令人揪心的时候竟然幸灾乐祸,说:“要是弄的母子双亡可怪不得我们了!”他的话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一致鄙视。陆同章直接骂出来了“畜生!”

  ······

  那血染的大帆悉悉索索的抖动着,传出女人嘶哑的呻唤声、粗重急促的呼吸声、牙齿咬合磕碰声和男人急切的安慰鼓励声。大帆的每一下波动和里面传出的每一丝声音都牵动着周围的每一双眼睛每一双耳朵每一颗心。因为情况的特殊,这是他们和她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揪心揪肺地感受女人分娩新生命的过程,焦急、惊奇、敬畏的情绪同时笼罩了他们和她们的心。隔水相望,絮雨迷茫,近在咫尺,如隔天涯。但他们和她们此时的信念却都是一致的统一:生了吗?会平安生出来吗?

  杜飞虎率先打破了沉静,说:“林兄弟,你成不成?要不要找人帮忙?”久久没有林天鸿的回应,他环视左右,高声喊道:“在场的姐妹们有没有懂接生的?去帮一把吧?”语气近乎于哀求了。

  女人们相顾对望,尽皆摇头,有的人似乎还发出了因不会接生而惭愧的哀叹。

  陆同章的严肃表情无法遮挡心中的焦虑,也沉不住气了,说:“天鸿,用真气先护住她的心脉,慢慢发力助推生产,千万不可急躁!”他虽然早早做了三个孩子的父亲,亲身经历过三次焦急惶恐的分娩等待过程,但那只是在产房外干耗,并未亲眼目睹情形,更未参与接生过程。他凭以往的记忆和此时的判断指挥林天鸿,其实他也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发力助产。但他此言一出,还是令女人们齐刷刷投来的钦佩目光,意思大概是夸赞他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中都神捕,连女人生孩子的技术都懂得,他也是个好样的男人!

  林天鸿也没回应陆同章的话,他正在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履行着神圣接生者的职责。沈如月神魂归一意念无二,殷切地期盼却也是无奈地咬着牙等待、坚持、努力。

  是啊!任何人第一次接生孩子都是生疏、笨拙、紧张、恐惧的;任何女人第一次生孩子也都是生疏、笨拙、紧张、恐惧的。此时生孩子和接生孩子的人心理上的感受差不多是一样的,不同的也是最重要的是生孩子的人身体上在承受着强烈的、无与伦比的痛楚,但这是无可替代的。这种无可替代让心疼怜惜妻子、恨不得代为身受其痛的林天鸿心痛的无以复加。

  久久之间,但见帆起帆落,不闻说话之声。

  船上十几处燃火点已经蔓延连接到一起,汇聚成声势骇人的熊熊巨火,灼热的气浪烟团席卷的飞扬的白絮热烈奔放地舞动,一幕幕被风吹送的绒絮像轻捷灵动的白蛾一样扑进火焰,那挥洒着不羁的身姿瞬间便华丽炫目地闪烁膨胀了。没有悲哀凄切,只有壮观激烈。噢!原来飞絮是在进行超凡脱俗的飞升、自化。

  灰飞消散、烟云惨淡的场景震憾激荡着每一个人的眼睛每一个人的心,数百人屏声静气,期待着火船帆底的结果。在结果好坏尚未明确之前,他们心中的喜忧感已经完全模糊,他们现在已经摒弃了一切的前仇旧恨,都像朝圣一样神情肃穆、黯然缄默、平和安详。感情脆弱的女人湿润了眼眶,胸中激荡起远古的、纯粹的、伟大的、圣洁的母性,心已经像熟透的柿子,像熬热了的糖稀一样柔软。此情此景之下,以刀光剑影为背景的恩怨仇杀简直已经荒唐的不值一提,以烈火为背景,在血染般的云团下平安降世出新生的小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期待的画面还是没有呈现,云团下一直没有传出渴望听到的声音。时间仿佛凝滞了,好像一直定格在那一刻。但有一条卑鄙的火蛇正沿着古旧干枯的船舷喷吐着丑陋邪恶的信子猖狂地逼向那片绮丽神秘的彩帆。这是非常恐怖的事。

  众人“噢”的一声把心缩成了一个蛋提到了嗓子眼儿,又“噢”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或许他们抽进去了混合着细碎飞絮的热气,吸完气后几乎都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一下,有的皱眉想眨眼,有的喉结滚动想咳嗽吐痰,有的蹙鼻想打喷嚏······表情古怪,不尽相同。他们的表情动作都没有付诸于行动动作,也或许已经行动过了,除了他本人外没人知道,因为那时所有人都被轰然倒塌的船舱给震憾吸引住了。

  那坚硬屹立的船舱被看似有腾飞之势的烈火压瘫了,灰飞烟起的瞬间引燃了空中密密麻麻前赴后继的飞絮,最灿烂的景象骤然呈现了。

  那片被火蛇咬住的彩帆立刻又揪走了人们的目光,帆下的景象才是最为神秘的,最为重要的。那下面有两个人,而大家期盼着赶快出现第三个人。

  火蛇一旦咬住了帆布便开始了蚕食,在兴奋活跃中变大,开始了大口的吞食,火焰的饕餮盛宴使它迅速膨胀,变得更为庞大,成了一条腾跳翻滚的火龙。

  看着火龙吞噬光影闪耀的彩帆,人们的眼睛瞪突了,感觉心都要揪碎了,快要窒息了。“哎!火烧上来了!快出来啊!”有的人左顾右盼地寻找灭火器具,有的人脱下衣服蘸水,有的人跳上船舷准备沿着铁索过去揭掉船帆······

  这时,一声产妇撕心裂肺的尖利呼叫穿刺出来,响彻长空,令人心惊肉跳紧张到极点。接着,喜讯仿佛从天而降,一串婴儿清脆稚嫩的啼哭犹如天籁般冲破沉闷焦虑的愁云,播洒下来。

  “噢!生了!”所有人深呼出一口长气,尽管又吸入了细碎的飞絮,但他们脸上都现出笑意。

  “天呢!生了哎!”女人们的感触更为深刻,反应更为强烈,竟然喜极而泣了。

  只听火帆下说:“如月,是女儿,长得像你,你辛苦了!”

  “不,不辛苦,我好想再为你生个儿子,可惜没机会了!”

  夫妻二人的对话严重刺激了武金凤,她从鼻腔里甩出一句“生个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然后接着沈如月的话喝道:“你们的确没机会了,拿命来吧!”一边说着,一边跳上铁索,疾行几步后飞身而起,居高临下地挥剑刺向帆布流火的凸起处。

  随着陆同章提醒的一声“小心!”帆布凸起处急剧闪烁出一幕火光剑影,“哧啦啦”的破裂声中,火帆破裂散开了,燃烧的帆布碎片飞射狂舞,引然了漫空中的飞絮,又呈现出一个星火灿烂的炫目画面。一声沉闷的击打声和“啊噢”的痛呼声后,武金凤蜷缩着身子拖着口中鲜血喷溅的尾巴飞了起来。飞升到不能再高再远的时候,翻了个身不由主的跟斗,势头逆转直直地栽了下来,速度劲疾,夹带着风呼啸出的哨响,“噗通”戳进了远处的水面,激起了一道粗大水柱。

  从武金凤被打飞的速度、高度和那作死的造型姿势上,朱清玄知道情况不妙,绝对比上两次落水严重的多。他没有再命令别人去救他的凤姐姐,而是自己出马,纵身跃出大船约有三丈,折身来了个漂亮的如水姿势栽进水里,憋着气扎了个猛子又狗刨着水往前游,大约到了他凤姐姐戳下去的位置,他又憋气扎猛子潜水去摸人。

  朱清玄像拎死鱼般把武金凤拎出水面,像拖一团蒲草败絮般把她拖上了船。武金凤的金钗丢了,银钗丢了,凤头钗也丢了,发型彻底的乱了,像乞丐,像疯子,像羽毛掉净频临死亡的土鸡。她挣扎着站起来,晕头转向地转了两个圈又瘫了下去。众人从武金凤胸前那两团颓废的肉团上做出判断,林天鸿极可能打中了她的乾坤二乳。这应该也不能算是下流,漕帮帮主说过危急之中可以不遵守规矩常理。

  初次得见亲生孩子的巨大喜悦暂时盖过了危急局势造成的惶恐和焦虑。林天鸿搂抱着产后虚弱已极的妻子,把衣服包裹着的孩子贴到她的脸旁,激动地说:“如月,你看女儿多乖!嘬手指呢!”

  沈如月的脸苍白的像白纸、憔悴的像碎玉但陶醉的笑容使他的焕发出流金般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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