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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请砚


  吐也吐了,骂也骂了,可于于在水还是不见多好。

  有人就给于德良出了个主意说,听说六百万有个远房亲戚,当年他中了黄仙儿,是那个亲戚帮刘二婶一起给收拾的。

  于德良想想这也是个法子,十里八乡没听说过还有能掐会算的先生了,兴许找找六百万,把他这个亲戚请来,真能管事呢?

  两口子在家一合计,这天晚上刚吃完饭,于德良就提着两瓶酒,夹着一条烟去了六百万家。

  话说六百万自从几年前没了孩子,又被黄仙儿这一折腾,身子骨就有些弱了,只能干些轻快的活儿,所以这些年家里过的也算清苦。

  于德良带着东西去了他家,也不客套,直奔主题把事情说了,道:“这样,百万,你帮我这个忙,我给你安排个看石灰窑的活儿干,也不用你搬石头烧灰,有事没事瞅两眼别遇了偷儿就行。”

  六百万仔细一琢磨,这事划的来。于是就应承道:“那也成,下次赶集时候我找找他,只是好些年没来往,不知道他搬没搬。”

  见于德良放下东西回了家,六百万的媳妇儿便有些埋怨道:“你真吃了虎豹胆了,你知道于德良遭啥事了就敢答应?”

  六百万脖颈子一歪:“咋了,不就是他儿子遇上鬼打墙了吗?”

  百万媳妇儿白了他一眼,说:“我可听说没那么简单,凤凰腿那片坟地早就没了主,这孤魂野鬼的,难说没有难对付的东西。”

  “那你说怎么办,我都答应人家了。”六百万说,“就这样吧,过几天赶集我去趟他家。”

  却说赶集那天,六百万可是起了个大早,提了只鸡,又把于德良送的烟带上,到了表兄弟家也不过刚晌午十分。

  那家女主人,也就是六百万的表弟妹正在烧柴做饭,见他这么冒冒失失地开门进来,倒了愣了愣,问道:“你是……”

  “那个……我是老陆家的……”这么多年,六百万第一次走这房亲戚,说来也有些惭愧。

  “老陆家……”表弟妹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恍然道,“你是百万大哥吧,快进来快进来!”

  六百万脸上一喜,把鸡就放在了院子里,这就进了屋。

  屋里头陈设简单,倒是一尘不染,归置的整整齐齐。六百万四下一瞧,也没见表兄弟的人,便问道:“学云不在?”

  提起这茬,表弟妹的脸上倒是一片幽怨,道:“别提他,一提他我就来气。这些年没几个在家的日子,成天没个正经儿营生,就会给人批个卦看个风水。前些日子刚回来住了没几天,这又去了沂蒙那地方,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说着,表弟妹的眼圈就殷殷的有些发红。六百万暗自叫苦,心道这茬接的忒不巧了点,人没见着不说,倒成了诉苦的桩子了。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不能说。六百万只得坐那儿尴尬地陪着笑脸,安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学云身上那可是本事!”

  “你看我,百万大哥老长时间不来串门,这一来就听我絮叨,真是……”表弟妹也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抹眼角,就忙去倒水泡茶。“百万哥今天来,有事吧?”

  “这个……本来确实是有点事想找学云帮个忙的,可你看凑巧了不是?这不村里有个孩子走夜路,撞了邪了,一直也不好,我就寻思来找学云要个法子。”六百万说道。

  表弟妹手里端着茶壶,一听这话,倒是愣了,忙问道:“百万大哥,那个撞了邪的孩子,是不是姓于,今年13岁?”

  六百万有些吃惊,道:“弟妹咋知道?”

  “难道他真会掐算?”表弟妹嘴上自言自语似的念叨,被六百万这一问,倒是缓过神来,说,“不瞒大哥说,学云这两年给人批挂算命,我总是不信他有那本事的。可你刚才说那孩子撞邪的事,却真是他半个月前临走时嘱咐我的。”

  “半个月前?”六百万跟看见神仙似的,“你说他半个月前就知道?”

  表弟妹点点头,道:“临走前一天晚上他一宿没睡,我还问他出啥事了,他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念叨时间不够了……对了,他还给我个东西……”

  表弟妹说着,就拉开橱柜的抽屉,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砚台来。

  “他跟我说,要是你来找他给一个姓于的孩子驱邪,就让我把这东西给你。”

  六百万接过这砚台来,见着奇怪,那砚台滑不溜秋,上面蹲着个狼不像狼,虎不像虎的东西。再翻过来,却见后面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戊辰冬月,无足而游,遇水化生,生而相克”几句话。

  “学云嘱咐我,你拿了这东西回去,给那孩子枕着,能不能管用,就得看这孩子命了。”表弟妹把这些话都跟他说了,六百万就感觉自己手里跟捧着座山似的,听表弟妹的口气,这孩子怕也是凶多吉少。

  事儿急,六百万也敢不耽搁,打表兄弟家一回来,这就奔于德良家去。

  于德良此时正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屋里头一片烟雾缭绕。见六百万上供似的手里端着东西,便知道他这是请回“法子”来了。

  “快坐,坐!”于德良给他找了把凳子,让了座,便问道,“你表兄弟在哪儿,快请他给在水瞧看瞧看……”

  六百万就把这趟出去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就把手里的砚台递了过去。于德良上下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砚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特别是底上那几句话,咋看咋不对劲。

  “六百万,你可别诓我!”于德良脸一横,“他就真算出来我儿子出事?”

  “这我上哪知道去?”六百万嘟囔一句,也没多话,瞅了瞅炕上躺着的于在水,就道,“你先弄着吧,我看在水也没啥事。”

  于德良嘴上不信,但也没办法,就拿这砚台给于在水用了。也不知道是他命不该绝,还是六百万表兄弟掐算的准,当天晚上,于在水就退了烧,睡了两天,醒来后就又跟牛犊子似的活蹦乱跳了。

  这事里的详细,我当然不是亲眼所见,只是后来有一天父亲出工路过石灰窑,看见六百万在那儿,闲聊起来听他说的。

  六百万嘴里叼着烟,还跟父亲开玩笑,说我看你家牛北也不是个一般的娃,赶明儿让我表兄弟掐算掐算,兴许是个吃皇粮的呢。

  父亲也就当听一乐呵,只不过做梦也不会想到,他这番话,却真应准了八分。

  而这应准的事,却又得从刘二婶家的老槐树说起了。

  刘二婶家的老槐树成精的事,早不是一年两年的了。前头说过,在我出生那年,刘二婶就已经供了槐仙。村里人只知道刘二婶手把式硬,谁家有个红白喜丧都来找她,每次也都是见刘二婶拜了槐仙的。

  可那棵老槐树,却着实让人们心惊胆寒起来。

  这话,得打那次开集唱大戏说起。前文也提到过,我老家开集,请了台大戏,吹拉弹唱两天半。最后那半天儿闹出了事,老槐树冒了一股黑风,就把戏台子吹倒了。整个戏班子当场死了一十三口人,只留下了一个活口,最后却也疯掉了。

  虽然这事已经过去了两三年,但我依旧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也因缘巧合,打那时起跟着瘸书出去转了一圈,见识了一番,也才知道了,原来这世界上,真有一些人是通晓阴阳的。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最终,却也成了这样的人。

  俗话说,纸难包暗火,事难堵人心。

  村里出了这么大的命案,想瞒下来,可是比登天都难。没几天,这四里八乡的人,可都知道了俺们村闹了命案,更有邪乎的,说这里曾是一片万人坑,当初日本鬼子打胶州湾的时候,来这里扫荡过,没少杀过人,这尸体都埋哪儿去了?就在脚底下!

  那位听了,可就不乐意了:“你净扯些鞋底子(不正当)的话,打鬼子那年,你还没打娘胎里出来呢!”

  这位却道:“咋了咋了,我打我爷爷那儿听来的不中?老人家嘴里的话,你不信?”

  这些个信与不信,也就这些嚼舌头的人心里清楚。我只知道,村里头的这棵槐树,可是有些个来头的。

  却说出了人命,惊动最大的当然是政府。那天果真来了两辆车,下来四五个人,带着大沿帽,先是到村子里走访询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山里人哪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个一个都怕被泼了脏水牵扯进去,就说不知道。

  那几个人转悠了大半天,又去了刘二婶家门口看了老槐树,却也没什么收获,无奈只得去找村长。

  村长毕竟也是吃皇粮的,知道这事轻重,就把当时的情景回忆了一遍。说到戏台子塌了时候,村长愣是吓的满脸冷汗。

  那些大沿帽,虽说都常见生死,但一下死了这么些人,也是暗自吃惊。旁边一个做笔记的年轻公安,愣是问了好几遍:“你说……死了多少人?”

  “十……十三个……”村长脸上冒着冷汗,早就开始手脚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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