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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称土招魂


  烧了热水,择干净了鸡毛,六百万挥刀当当当把鸡剁成了小块,就在灶上点好火,添了油,大火炒开了。

  没一会儿,这屋子里就弥漫着肉香味,我咽了口唾沫,悄悄看了看旁边的父亲,发现他一脸愁容。

  那时候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知道大人事儿多,整天不是烦这个,就是操心那个。小孩子多省心,该吃吃该喝喝,凡是不往心里搁。

  当然,这都是闲话。张学云显然也看出父亲的心事,便道:“大哥你是不放心牛北吧?”

  父亲点点头,道:“是啊,这孩子长这么大,没少经事,我还真怕他……”父亲的话没说完,便停下来叹了口气,“算了,要真是跟你说的那样,这都是命里带的,那我也没什么话说。”

  张学云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的平静,这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总以为他像是一张画,画成之后就一直保持那个样子万年不变。他看了看我,说:“命这东西,你信则有,不信则无。我虽然靠这个吃饭,但也不会强求任何一个人去做什么。来这之前,我也掐算过,这孩子虽然生性乖张,遇事不凡,但也无大碍,这个你倒是可以放心。”

  “那……他还能回来吗?”父亲想了想,说。

  听父亲说这话,我心里登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脑海里却想起那天在南老茔,瘸书拉着我和王辉,离开村子的情景。

  瘸书和王辉,还能回来吗?而我……也还能回来吗?

  我想到这里,竟然心头一酸,禁不住哭出来。

  张学云见我哭,倒是颇不意外,过来帮我擦了眼泪,问道:“你想不想见到张权书?”

  我吸了吸鼻子,点头说:“想。”

  他笑道:“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不过……”他转过头,看了看父亲,“你跟我走,愿意?”

  我看着父亲,想说愿意,却又不敢。父亲显然心里也在纠结这事,只是别过头去,不说话。

  张学云见这样,也没说什么,只是朝他身后的那个胖子招了招手,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着什么,胖子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这个时候,六百万的媳妇儿已经把饭桌端上了炕,摆好了筷子酒盅和一碟花生米,又烫了一壶酒,招呼道:“上炕,上炕,先就着花生米喝几口,菜马上就好。”

  我和父亲上了炕,张学云也在对面坐下,端起酒杯来,将酒满上。那酒黑中带黄,热气腾腾,是陈年老黄酒。破天荒的,他也给我倒了小半杯,道:“牛北,你也尝尝。”

  我低头瞅了酒杯半天,端起杯子来猛地喝了一大口,登时一股冲鼻的辣味弥漫在口鼻之中,呛了个正着!

  张学云哈哈一笑,对父亲说:“大哥,就冲他喝酒的架势,你就甭担心了,这孩子三牲六畜不近身。”

  我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只觉得胸口一片火烧似的。

  这时候,就听门口一阵摩托车声。我趴在窗上看去,就见于德良拖着一个蛇皮袋子,一边往里走一边抱怨道:“累死老子了,要不是骑摩托,我这赶明儿都回不来!”

  村长走在后面,手里头也没空着,一手提了一捆菜。

  百万媳妇儿忙接过来,把村长和于德良带来的食料都一一洗干净,码好了,就等着上灶。

  于德良走进屋来,见到有酒,脸上就乐了,一点不见外的往炕边上一搭腿,便端起杯子来就灌了下去。

  老黄酒下肚,这才听他说道:“我说学云大兄弟,咱有话直说,农村人吃饭不咋讲究,过个年也就炖个排骨杀个鸡,却也没听说这些个几色几味,更别说个非得现杀活的。要不是村长亲自找我,我可闲的倒腾这些个东西……不过,有些个物什,不好找,你看换点别的成不?”

  张学云说:“无妨无妨,一会儿就有了。”

  他说的玄妙,可果真刚过一袋烟功夫,就见方才出去的胖子回来了,兜里鼓鼓囊囊。这伸手一掏,却让在座的人面上一惊。

  就见他从兜里掏出一大把蝎子来,那蝎子个个有半个巴掌大,尾巴上的毒钩油黑发亮,正一伸一缩地在他手上爬来爬去。

  我虽然生在农村,也不曾少见这些个虫物,但也没见过这么大个的蝎子,所以心里不由的一阵发麻。

  张学云伸手捏住一个,掐掉毒钩,便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吃了。旁边的于德良看的眼都直了,喉头咕咚一声,道:“这、这这……就生吃了?”

  那胖子脸上一笑,也揪出一个来,扔嘴里嚼了,边吃着边翻找了个最小的,掐掉了尾巴,递给我,道:“尝尝?”

  我见那蝎子的身子还扭来扭去,登时头皮麻酥酥的,忙摇了摇头,那胖子却不管,脸一拉,命令似的道:“张嘴,吃了。”

  我有些怕他,虽然见了这东西有些发怵,但也只好怯生生地张开嘴。胖子手一抖,那蝎子就爬进了我嘴里。我满口含着却不敢咬,任凭它在嘴里扭动着身子,左突右撞,咕咚一下顺着食管滑了下去,喉咙里却还隐隐地能感觉到它细小的爪子抓来抓去,不由的一阵阵发痒。

  这顿饭吃到了半夜,于德良和父亲都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舌头也大了。就见于德良拍着桌子,道:“我于德良这辈子,虽然人品不好,但就敢拍胸脯说,没做过对不起乡亲的事!这回要我儿子,带走!我眼睛眨一下,算你孙子!……”

  六百万在一旁,脸上颇有些尴尬,便放下筷子,拉了了于德良的胳膊。这便问道:“学云,你看今晚上咋办?”

  张学云抿了口黄酒,脸上不红不白,眯着眼看了看墙上的挂表,已经十点半多了,便道:“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说到这,便朝胖子说道:“带好东西,天亮之前别回村子,在村碑那里等我。”

  胖子点点头,下炕穿好鞋,腰上扎了根红绸子腰带,身上一席黑褂子,这就出门去了。

  或许是因为喝了点黄酒,早早的就困了。我躺在炕旮旯里,正睡得迷迷噔噔,就感觉被人抱了起来。没过一会儿,脑袋上嗖的一阵凉风,我打了个激灵,这才睁开眼,却发现已经出了六百万家,正往村里头走。

  我回头看去,抱着我的人却是张学云。他见我醒了,便停下来,道:“能走?”

  我点点头,从他身上滑下来,打了个哈欠。张学云也是一身挽怀黑衣,腰上扎着红绸子腰带,腰带上还挂着个拳头大的铜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他问我:“瘸书给你的铜钱儿,还戴着不?”

  “嗯。”我从脖子上翻出来给他看。

  他一笑,自顾自说:“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便拉着我往前走。穿过村子,正是去凤凰腿的方向,这条路我每天上下学都经过,却从来没有这么晚走过。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青色的月光下隐约能看到白莹莹的路。我跟着张学云,一边走,心里一边咚咚地跳的厉害。寂静的荒郊野外,只有我们沙沙的脚步,和他腰间的铜铃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叮铃。

  约摸走了半顿饭的空儿,脚下的路开始坑洼不平,我知道,这是到了凤凰腿旁边的沟里了,而前面不远,就应该是那片野坟地了。

  想起那天于在水在凤凰腿的野坟地里撞鬼的事,我的心里就禁不住的害怕,夜风轻轻一吹,浑身的鸡皮疙瘩刷的都冒了出来。

  张学云停下脚步,轻轻地“嗯?”了声,四下转头踅摸了一番,嘴里不禁念叨:“不对啊……”

  我心头正绷得紧,手上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张学云倒也没再说什么,蹲下身子来,抓了把地上的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道:“是这儿了。”

  说着,就见他解开那根红腰带,一头递给我,一头缠在他胳膊上。

  就听他说:“你跟在后面,千万别松手!”

  我点点头,把红腰带紧紧地攥在手里。

  张学云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杆秤,就见他脚下走着奇怪的步法,每走几步,便往旁边跳一下,这样来来回回走了六七遍,才停下来。

  张学云蹲下身子,抓了一把土放在秤盘上,秤砣一拨,秤杆子便高高地翘了起来。他摇了摇头,把秤盘上的土倒在一旁,又继续开始来回跳着走。

  我跟在他的身后,悄悄地往他刚才抓土的地方瞧去,这一瞧,心里却是一惊!那分明是一座已经塌了半边的坟头!

  我正打着哆嗦,就听前面一阵急促的叮当声,却是张学云腰间的铃铛响了。正这时候,抓在手上的红腰带像被人使劲一扽,我一个趔趄便往前扑去,直直地磕在地上,呛了满嘴的土。

  我手里紧紧地抓着红绸布,一丝也不敢放手。还未等我爬起身来,那红绸布又被往前拽去!

  我趴在地上,被这一扽拖出老远,细软的土从衣领子里灌了进去,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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