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收山 一
老光棍当时就慌了，眼下荒山野岭的，又是大雪纷飞，北风怒号，如果不赶快走出这里，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是他说出去就能出去的，原本绕行的这条路，老光棍一起也走过，虽然不是太熟悉，但他却记得清楚，这条路一直通到后山的一个山谷中。可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却分明是树林，自己前后左右都被枯枝败叶包裹住。
呼啸的北风卷着腐烂的树叶，在他面前堆积的越来越高。老光棍的腿开始打哆嗦，他依稀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凉意，正钻进浑身的骨头缝中间。
老光棍扛着一杆火铳，手里提着十几只兔子，还有零零碎碎的几架圈套，本身这些重量就不轻，让他这么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背在身上，又跑了大半天，自然是体力不支。
这时候的老光棍，浑身打着摆子，虽然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坐下休息，但他却忍耐不住了，腿一软，就坐在了遍地的枯叶上。
这些枯叶很厚，踩在上面能淹没小腿。这片地方不是在山顶，属于半山腰的位置，往前走不太远，应该就是山谷的入口，通过山谷，就能看见回村的大路。
可现在的问题是，老光棍根本不知道哪个是前面了。
因为下了大雪，枯叶上盖了厚厚的一层雪，老光棍往后一坐，整个身子就好像掉进了无底洞一样，拼命的往下坠。
老光棍听见耳边传来各种野兽吼叫的声音，这些叫声，分明不同寻常，而是带着几分哭腔，活像是人上坟送葬时候的哭丧。
老光棍心里害怕，眼前漆黑一片，也看不见东西，人只要眼不见物，恐惧就会陡增几倍，老光棍尿都快被吓出来了，心想完了完了，这回不被摔死，也得被野兽吃了，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个打猎的，最后被野兽吃了，太憋屈了！
正想着，就听扑通一声，老光棍落了地，脚下软绵绵的，并没有摔多重。眼前也没有那么黑了，有了些光亮，渐渐的能看清周围的一些情况。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把老光棍吓了一跳，冷汗瞬间就落了下来。
就见眼前这一片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全部是一些骨头，白森森的头骨、腿骨，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冷的气息。老光棍身子下面压着的，却正是一具还没有尸解完全的尸体，看起来也像是一个人，这个人面朝下背朝天的趴在地上，身上穿了件和自己一样的羊皮大氅，还有带脖领的棉帽子，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具死尸的手里，竟然也拽着一杆火铳！
老光棍的手微微抖着，将那杆铳捡起来，上下翻看，上面已经生了厚厚的一层锈，火铳的柄上，还用红布包着。
老光棍浑身一颤，手一哆嗦，火铳掉在了地上，竟然“砰”的一声走火了！老光棍猛然卧倒，竟然扑在了那具尸体身上。
而这时，不知道老光棍却觉得身下的那具尸体，竟然动了！
心在瞬间跳到了嗓子眼，他不敢去看，却又忍不住去看，那具尸体的后背上高高地鼓起了一个大包，像座小山一样，突然嘭的一声爆开了。
一时间腐臭的气息弥漫在面前的整个黑暗当中，几块碎肉和着脓血，喷溅在老光棍的脸上。他伸手抹了一把，眨眼间，就依稀瞧见那具尸体上坐了一个小孩子一样的东西，正在抱着一个脑袋大口啃着。
老光棍忘了喘气忘了逃跑，只是看着那个被啃掉了头皮的脑袋——那张脸，分明是自己的模样……
老光棍是怎么逃回村里的，这个谁也不知道。
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恰巧是那天晚上，青皮坐在船上，一句一句地讲出来。我便问他：“你从哪儿听的，这么玄乎，该不是胡诌出来吓唬我的吧？”
青皮抬抬手，指着远处黑龙一样的山峦，说：“你不信，赶明儿你翻过去，那边有个村子，你去找老光棍问问，他保准会告诉你。”
我说他又不认识我，凭什么告诉我？
青皮说：“老光棍疯子一个，见谁都说，他们村的人都被折腾烦了，都不去招惹他，你去问，他肯定巴不得呢。”
我心想那还是算了吧，虽然这事稀奇，但万一惹着他倒也是个麻烦。
一行四人撑着船，一路往水塘尽头去了，经大水的这次冲刷，水塘竟然长了不止一分半分，原本的水塘边靠近后山的地方，就和麻儿沟的山谷相连，夏天雨大也常有冲水的事儿发生，所以现在这样，也不见得有多稀奇。
只是我们今天的这一趟，就有点诡异的感觉了。
从村子出来，到后山脚下，其实并没有多远，只是这水路也并不顺利，小德撑着篙，越来越吃力，最后他竟然把篙一扔，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骂道：“不行了，底下的水跟胶似的，根本走不动。”
张学云睁开眼，伸手在水里抓了一把，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伸舌头舔了舔，眉头瞬间皱起来了。
他说：“它来了……”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小德和青皮的脸刷的变了色。
我忙问道：“什么来了？”
青皮咬着牙，四下警惕着说：“山爷。”
“山爷……山爷不是在山上吗？”我有些害怕，两只手紧紧抓住船舷。
青皮转过身来，非常严肃地对我说：“牛北，我不想吓你，但你要知道，山爷现在不是以前的山爷了。算了，过了今天晚上，再跟你说。你记着，一会儿无论遇到什么事，跟紧了！”
我“哦”了一声，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三个人。
水面上并没有什么动静，小德抓起了篙，没敢站起来，坐在船上小心翼翼地伸进了水里。
小船猛然抖了几下，好像摆脱了束缚一样，往岸边冲上去了。可是就在离岸边还有两三步路的时候，船又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猛然一个趔趄。我坐在最靠后的位置，回头看去，刚好能看到水面上荡起了长长的一道波纹，好像有人用绳子抽在了水上一样。
这时候，就听张学云断喝道：“跳上去！”
青皮伸手就把我抱了起来，往岸上一扔，从船上提着一个麻袋，也跟着跳了过来。我被甩了个几个滚，爬起来的时候，就见船已经被什么东西拉进了水里，一头高高的翘起来，就要往水里滑。
张学云赶忙说：“快点，点香！”
青皮和小德便把从船上带下来的袋子打开来，里面是成捆成捆的黄香，都是小指粗细，一尺来长。
点燃了香，一簇一簇星火极旺，张学云抓了一把在手里，不知道念了几句什么话，往上面吐了口唾沫，便朝船边的水面上甩手一扔，道：“中！”
这一声铿锵有力，令人惊叹不已的事竟然发生了！
那一把香直立立的扎进了水里，却并没有熄灭，而是浮在水面上，上下跳动。
想必之下，小德和青皮就没有那么好的手法了。不过他俩貌似也有别的招数，在点燃的黄香根上抹了一层油，扔进水里就鱼漂似的。
水面上的黄香越来越多，围着船打起了转。说来也怪，就在黄香下水之后，那条船竟然不再下沉，翘起来的一头登时落了下来，溅起了一片水花。
黄香全被扑灭了，纷纷落尽了水里。
张学云凝神听了一会儿，对我们招手说：“先往里走吧，今天不是处理它的，别耽误了。”
小德和青皮点头说好，拉着我就沿着一条两脚宽的小路往山里走。
张学云一个人在后面，蹲在地上不知道摆弄什么。过了一会儿，我们三个人停在一块石头旁，等着张学云上来。张学云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说我摆了个龙头香阵，应该能挡一会儿，你们怎么不走了？
青皮指着前面说，没路了。
张学云探头忘了忘，说：“不对不对，这里不会没路，肯定被什么挡住了。”
青皮就拿着手电四下照着，郁郁葱葱的全是树和草。张学云还是在不断的念叨：“不对不对，肯定有路，挡住了挡住了……”
他说着，取了一根香，手指量了三寸长，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然后朝那块石头四下吐了几口。
这时候，突然间起了风，周围的树和草簌簌作响，青皮就叫喊道：“这儿有，是个洞！”
张学云说：“应该就是这里。”
小德动身就要往里进，却被青皮拉住了。青皮说：“你胆儿真大，这什么地方？山爷的地盘！你不琢磨琢磨就进，不怕死在里面？”
以前瘸书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人怕重念，遇到不干净的事，千万别念死伤哀愁痛，越念越衰，越衰越死！
所以青皮这一句“死”字出来，我就觉得不对劲，连忙让他吐口水。
张学云摆手说：“好了好了，我先进去，你们离我五步开外，出事的话别管我，先带牛北出去！”
张学云的话不容辩驳，挥手间半个身子就已经探进了洞里。
我和小德、青皮三个人跟在后面，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今晚来这里做什么！
青皮和小德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中间，他的两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青皮小声说：“你害怕不？”
我轻轻点点头。
青皮又说：“早就不让你来了，你偏来。今晚我们是要收山爷的。”
我就问他：“山爷很厉害吗？收了他有什么用？”
青皮点头说：“厉害，厉害的要死。你别管做什么了，警醒着点。”
(https://www.motanwx.cc/mtk8930/5343467.html)
1秒记住墨坛库：www.motan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motan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