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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山爷


  关于水婆会吃寿的事,这一代的人几乎人人皆知,很多人也是专门来请水婆去“吃寿”。我虽然也听过这些事,但终究不明白,吃寿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只跟学云婶儿说起这事来,再也没有详尽的去说别的什么。

  当然,学云婶儿也没问。

  我原以为,水婆的事会在我的记忆中渐渐消弭,可命运却是一个爱捉弄人的小丑,它在让你遗忘的同时,又让你铭记的那样深刻。

  过了不久,张学云和青皮回来了。

  他俩浑身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钻出来。张学云的脸上煞白,单薄的身躯,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倒下。学云婶儿担心地给他把胳膊上的纱布解开来。

  上面全是白色的蛆。一条一条缓缓蠕动着。

  张学云的脸上俨然又白了几分,他坐下来,招招手,声音低沉而无力。

  “快,快把虫子拿来……”

  我便跑去院子里,将那个瓦罐打开,把里面的两只黑色的尸虫取了出来。

  那两只虫子已经长出了翅膀,还未等我走进屋子,已然兴奋的在我手中左冲右撞,我一张开手,它们便振翅飞了出去,径直落在了张学云的手肘伤口上。

  手肘上一块一块的,全是腐烂的肉,纱布解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微微的臭气便散发开来。张学云紧闭着眼睛,任凭那两只尸虫在上面大快朵颐。

  很快,腐肉便被啃食的一干二净,就连上面的蛆虫,也被两只尸虫吃掉了。

  这两只黑色的小虫,像得胜了的将军一般,飞起来,围着张学云的身子打转,好像还没吃饱,正在寻找另一个可以下嘴的地方。

  这时候,张学云却突然睁开眼睛,右手在空中一抹,两只黑虫便消失不见了,再见他伸出手来,却正在他的手心里。这一招动作奇快,几乎在眨眼间,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断然不会相信世间还有这么迅速的手法。

  学云婶儿似乎早就见识到了张学云的这种手法,所以并不稀奇,只是眉目间有些不忍,尸虫食肉的时候,她便转过了身去。

  张学云的脸色有了些好转,见我仍然吃惊愣在那里,就在我面前晃了晃手。我当时确实吓怕了,感觉浑身像爬满了虫子一样发麻。

  张学云把虫子放回瓦罐里,盖好。这才跟我说:“你知道这虫子为什么会长这么大了吧?”

  我恍然点头。

  张学云的下一句话,更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说:“等我死了以后,你把其余的虫子放进棺材里,算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了吧。”

  把虫子放棺材里,这分明就意味着,张学云要用自己的身躯饲养虫子!这些尸虫,原本就是以腐肉为食,不同肉类养出来的虫子不一样,食人肉的虫子,往往更凶猛,更邪性!

  而张学云,就把这些用自己肉养大的虫子,送给我!

  我突然感觉到没来由的一阵害怕,这种害怕,是从我最信任的张学云身上而来!

  这一瞬间,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神,不敢听他说的话,甚至他的一个动作,都会惊起我心脏的剧烈悸动。

  张学云开口说:“牛北,我这么做,你或许现在还理解不了,但你终究有一天会明白的。”

  吃过了晚饭,张学云便让我们早点睡觉,他和青皮又出门去了。我要跟着一起去,张学云却死活不同意,说我见不了那种场面。

  学云婶儿在一旁为我说话,她拉了拉张学云的胳膊,说:“你想让孩子以后有胆儿做这行,就带他去吧,吓着了你再给叫回来便是。”

  我也忙着点头帮衬说:“我不害怕。”

  张学云哼了一声:“有你怕的时候。”

  一路向西,直到水塘边,小德早早的就把船停在那里了。见我也跟着来了,明显一愣,小声问青皮道:“怎么也跟来了?”

  青皮无奈地看了张雪云一眼,谁知道张学云并没有搭理这茬,只是找个地方坐下,摆手对小德说:“走吧。”

  小德耸耸肩,吆喝了一声:“水稳船稳,龙王出海!”便用力撑篙,把船支走了。

  这船晃晃悠悠,随着荡起的涟漪一起一伏。我坐在青皮旁边,对面就是张学云,此时张学云闭着眼睛,跟睡着了一样。

  我悄悄问青皮:“青皮哥,咱们这是去哪儿?”

  青皮说:“麻儿沟啊。”

  我不解道:“麻儿沟不是山里的吗,怎么坐船去。”

  青皮说:“你说的是大麻儿沟,咱们今晚去的是小麻儿沟。”

  我心想麻儿沟还分大小,以前没听过呀。

  船下的河塘,明显比以前大了不止一圈,更加深远了。青皮说这事还真古怪,就是去年冬天下了大雪,开春雪化了以后,这河塘就跟后山连在一起了,长了不知道多少里地。也不知道那儿来那么多水,听说是山里有泉眼,原本被压住了,结果这场雪正好开了山,就把泉眼给化开了,所以才有了这么多水。

  不过这些都是大家猜测的,众说纷纭,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青皮说的开山,倒是只有一种说法。原本这山里林密草多,里面大大小小各种兽虫,经常有人来挖菜伐木打猎物,一年四季基本没有闲着的时候。

  俗话说,山有山规。海里有海龙王管着,河里有河神看着,这山上,就有山爷。

  山爷不是一个人,他是什么,谁也说不清。以前这里有句老话,叫“夏不惹水婆,冬不惹山爷”。为什么这么说呢?这里头还有个故事。

  说起水婆来,人们都知道,活着时候是个人,死了以后也吓人。水婆不是管水的,但人们都敬她。这山爷跟她差不多,不过山爷倒是真管山。

  眼前的这一片山,蜿蜿蜒蜒几十里,虽然不说高耸入云,但也林密草盛,往深里去,少有人能到那里,也不敢去。听说里面各种毒蛇猛兽,还有冤鬼索命。

  常在山里打猎的,经常会遇到怪事,比如半夜里给猎物下了套,第二天醒过来一瞧,这套却被扔在了自家门口。再或者进了山,原本好好的一条路,反而突然变得不认识了,怎么走都到不了地方,这叫鬼遮眼,也叫鬼打墙。

  遇上这事,心慌害怕最不济事。后来,人们就说,这是惹了山爷怒,山里的东西都是山爷的,你去拿他的东西,就得先给他烧香上供。

  所以后来,猎人再进山,就先提了瓜果酒香,放在山口,祭拜几次,然后第二天再上山。上山之前先看看祭品,要是这祭品没了,就说明山爷应准了,可以上山了,如果祭品还在,那就是山爷不答应,不能进山。后来人们嫌一进一祭奠比较麻烦,一来比较费事,二来还浪费祭品,所以大家就商量着,每年开春的时候,就集体在山口拜一拜山爷,应准了进山的事。入冬的时候,再集体把山封上,留一冬给山爷自己做主。

  这事说起来玄乎,其实也不无道理,一年四季都狩猎,再多猎物也都被扫荡干净了,以后咋办?四季猎三季,休一季,也算是给山里的猎物一个喘息的机会。

  这规矩就慢慢定下来了,流传到现在。

  不过也有那些愣头青,不走阳关道,偏挤独木桥,专门对着干。春夏秋三季没见他进过山,偏偏冬天封山之后,带着猎狗悄悄进山了。

  你要知道,冬天山里雪多荒凉,虽然大多数野兽都冬眠蛰伏了,但也有少量的出来刨食。那些人就是冲着这些猎物去的。不过人有失算马有失蹄,进了深山老林,命就交给山爷了,往往猎物没打到,还得搭上性命。

  这里头说的人,不是和青皮一个村的,而是山那边村子的一个人,名字叫啥不知道,听说是个将近四十的老光棍。

  老光棍没家室,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一年四季没什么奔头,就等着捞别人点油水。怎么捞呢?比如说这家产了粮,他去借点,那家打了猎,他去要点,就没见他自己弄点东西。

  要说自己没干,也不是完全没有,老光棍也上过山。不过他上山,从来不给山爷面子,而且都是冬天封山以后再去,为什么呢?因为这时候山上没别的猎人,没抢活儿的。而且冬天山里野兽都懒得动弹了,只要能找到,也相对好抓一些。

  不过也能碰上邪乎的,比如山爷。

  详细的过程,我是不得知的,也只从青皮那里听了个大概。

  据说这老光棍,冰天雪地的在山里呆了好几天,就为了守着一窝山野兔,要知道狡兔三窟,想要堵它们,可不是容易的事。不过老光棍也有办法,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种药,放在兔子窝口,这兔子藏的再深,闻到药味就会往外跑。他就在外面守株待兔,呆了三天,抓了不下十只兔子。

  可是等他要出山的时候,就坏了事了!

  天不凑巧,正巧碰上了下大雪,下山的路因为雪太大,给堵住了,要么得绕远到前面,要么就得在山上等雪化。

  山上气温低,雪化得等到开春。老光棍也不傻,扛着兔子就绕远走了,可这一走,却发现,路没了!

  四周全是树,密密麻麻。脚下一点出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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