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起
齐煊前几日便听到有人来报说徐舟行晕倒在刑部衙门，他遣了府内管事王勤搜寻了好些珍稀药材送往明心苑，今日便是打算亲自去瞧一瞧。
明心苑内，柳思明刚从前厅回来，手上拿着齐煊的拜帖递给自家主子。
“爷，四皇子等会儿到访。”
徐舟行听后换了身玄色竹纹圆领袍，在衣服的映衬下，他的面色显得比往常更苍白。
江黎端了一碗药来，见状还疑惑地看向柳思明，哪知对方也是一头雾水，也只能对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是何意。
齐煊按照他拜帖所书时间出现在了徐府门前，徐家大伯热情地接待了他，一刻钟后徐舟行才姗姗来迟。
“让四殿下久等了！”
“无妨，你这身体还未大好，我去你房里瞧你便可，何苦出来吹一趟风呢？”说完，齐煊便向徐家大伯告罪道：“小王今日是专程来瞧瞧令宜，改日再专程来府上叨扰。”
去明心苑的路上，齐煊抱怨道：“令宜，徐家之前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不愿意从徐府搬出去？我每次来都要同你大伯寒暄一阵，当真是无趣。”
徐舟行听完，并没有马上作答，而是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轻咳两声才笑着同四皇子说：“这里是母亲当年住过的地方，令宜私心想留着些过往的回忆。”
“你还是怪罪父皇当年那道圣旨？连亡故多时的母亲居住过的院子都不愿意搬离？”齐煊虽然不了解当年事情的全部真相，但他情感上还是站在了自己父皇的那边。
“四殿下多想了，当时令宜还小，许多事情也都是听别人说与我听罢了。况且我回徐家时也不过才八岁，当时您让我搬去哪里呢？就算再不喜欢，这么些年来住着住着便也习惯了，如今是懒得搬了。”
齐煊一听和自己父皇无关，心情陡然阴转晴，说道：“这些年来，你为盛京也办下不少大案，改日我进宫请父皇给你赐下一座府宅，你这年纪也该说亲了，别等新娘进来才知晓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才俊在徐府竟然只有一座偏苑。”
这些年来，自己同令宜虽十分亲近，但父皇总是明里暗里地警告自己，他不清楚令宜到底哪里惹怒了父皇。
若是父皇害怕令宜对他当年下旨处死他父亲，又把他们母子罚没教坊司，致他母亲自缢而亡之事心存怨怼，他倒是觉得父皇想多了。
能居中调节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俩人各怀心思回到了明心苑，齐煊一眼便看到了躺着摇椅上晒太阳的江黎，她这一身装扮很是让人印象深刻。
“她怎么在你苑里？”
“那日在流民营里是她救了我和思明他们，眼下暂住在我这儿，以便寻找她姨母。”
“寻亲？这么些时间了怎么还没寻到？不会是赖上你了吧！”
江黎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我看是他赖上我还差不多，我就在他府上借住了几天，带出来的好东西几乎都用到他身上咯。”
“确实如此，此次还是靠江姑娘身上的药，令宜才能这么快恢复。”
齐煊也不算是多蛮横的人，见正主都这么说了，他总不好越俎代庖替主人将人赶出去吧！
俩人进到书房内，门外的江黎嘟囔道：“整天神秘兮兮的，搞得好像那个稀罕听一样。”
房内的徐舟行听完她的这番话，浅浅地提了一下嘴角，就连走在他身边的齐煊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
“这两日我遣王勤送来的药材可有收到？”
“收到了，谢谢四殿下！”
“这几日奉旨回京述职的人也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听说前几日你姨母一家也已经进京了？”
对于徐舟行同他姨母的感情，齐煊也是知道一二的，当年若不是做自己指定他作为自己的伴读，恐怕此时他还养在柳家二姑娘膝下。
徐舟行轻抿了口茶，“嗯，前几日便回来了。”
“这几日你恐怕是没留意外面那些坊间传言，你姨父可了不得，地方政绩亮眼，深受百姓爱戴，从茗城赴京赶考的士子们更是纷纷递了拜帖，这不大的梁府每日都是车马盈门。”说话间，面上净是感叹神色。
徐舟行也没想到梁昕在地方的政绩能如此出色，他不过是暗中推波助澜便引得那么大的反响。如今既然四皇子提起，他便说起这次奉旨进京述职的事情。
“眼下陛下寿诞将至，这几日应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回京述职的同时借替陛下贺寿的名义笼络圣心，这里面有多少向着您的，您可心里有数？”
“我来正是同你商量这件事情，前几日我进宫去看望了父皇，他的身体越发衰弱了。太子哥哥沉迷于长生之术，对朝政一事可谓是不管不顾，将来这江山若是交由他手，这天下万民该如何生存。”
徐舟行趁他说话之际抬头瞧了一眼对方，见对方显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才劝道：“太子毕竟自成年后便移步东宫，这么多年来就算不理政务也有不少人以正统的名义支持他。”
“那令宜你说该怎么办？”
“吏部尚书杜斯的女儿便是太子妃，他定然希望太子有朝一日得继大统，这样他的女儿便是大盛的皇后，他们便也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
“你手上有杜斯的把柄？”齐煊寄希望于此，他此前从未想过要争国本，可前几日他父皇的话他仔细想了想，越想越不敢深想，如此才有了今日这趟徐府之行。
“杜斯势头正盛，此时不必贸然触其锋芒。但他儿子在茗城犯下了诸多罪行，此次我姨父上京也是为了此事而来，若到时候题本递上去，这一塘的鱼到底是游向谁家自然不言而喻。”
齐煊思考了一阵，觉得令宜所言不无道理，但又忍不住好奇自己这位伴读是何时起的心思。问道：“令宜是几时有此心思？”
“这取决于殿下，若殿下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令宜自然不会有任何动作，若殿下生了心思，令宜便是殿下最好用的那把刀。”话说到此，徐舟行似乎有所迟疑，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一如当年我父亲之于当今陛下。”
“你不怕有朝一日你也落得同你父亲一样的下场吗？”
“就算如此，令宜也甘之如饴，能为天下万民择良君便是徐某的荣幸，也是徐某有限的生命里唯一能为大盛做的。”
齐煊见徐舟行手上一直捧着一本书在看，他出于好奇伸出头瞧了一眼，“没想到你也喜欢看这些玄门心法？”
“并无过多研究，这本是青云观的清芳道长赠与令宜的，这些天在家养病，便拿来闲看一二。”
笃、笃。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徐舟行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的江黎手里拿着一本帖子，她不知道为什么上面会有自己的名字，所以从柳思明那里将它夺了过来亲自给徐舟行送来。
门开后，江黎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站在门口便将拜帖递给他。
徐舟行接过后看了一眼内容，顿时扶额而笑，随后跟来的齐煊见状从他手上将帖子一夺，说道：“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让我们令宜作出这幅情态。”
齐煊看完后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帖子是梁府递来给徐舟行和江黎，邀请一同参加三日后梁府置办的茗州名产会的。只是这帖子上专门邀请江黎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看完帖子后，齐煊将它交回江黎手上，自己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他直觉自己不宜在此地多留。
转眼便是三日后，这天一大早柳思明就将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听闻今日很多盛京的大家小姐会出现在梁府，他可不能给自家主子丢人现眼，可自家主子却一反常态，日上三竿了还待在书房。
“爷，意如夫人已经派人来催了。”
“知道了，去叫江姑娘来，一刻钟后出发。”
“别叫了，江姑娘自己长腿走过来了。”江黎院子里翻了个白眼。
三人的车马停在梁府门前，柳思明和江黎先下车，这次柳思明学乖了，提前下了马凳，拉开江黎，生怕这位不按寻常出牌的小祖宗给自家主子下面子。
梁府的小厮早早候在门前，远远见到徐府车马停下便走到他们跟前为其引路，江黎跟身后左顾右盼，之前她跟着姚夫人已经见识过大小府邸，只是眼前这座布景总觉得有些熟悉。
那小厮将他们引向一个布满纱帐的亭子前，忽然纱帐里跑出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儿，徐舟行矮下身子将两个小墩儿拢入怀中，梁笙迫不及待地对着自己表兄的脸贴了上去。
梁栩虽然抱着自家表兄但眼睛却是滴溜溜地看着他身后的江黎，等柳意如从亭内走出，他就已经抱着江黎的腿企图往上爬了。
柳意如赶紧将孩子抱回来，“这位便是江姑娘了吧？请不要见怪，这孩子是我平日里疏于管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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