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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戏法


江黎强装镇定地从荷包里拿出那个装蛊的小瓶子,走到妇人面前,让她听里面虫子爬来爬去沙沙作响的声音。

        “这可是我自己炼的心蛊,只要被下了蛊,别说问那个男人的踪迹,就算是问你家里的钱放在哪里,你也会二话不说地将钱拿给我。要不要试试?”

        江黎把瓶子凑得越近压迫感就越强,但嘴里的话却像是在诱人犯罪。

        那村妇见识再少,也知道大盛南边是有人擅长御蛊的,传说可以控生御死,又见眼前女子不似中原打扮,顿时将两人的话都信七八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夫君叫郭子奇,是个读书人,前几日他急匆匆地回到家跟我说他杀了一个人,让我不要声张。”

        那村妇看了眼李香香继续说:“结果第二天他就把这女人绑了回来,让我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我就想到了砍柴时偶尔歇脚用的破屋,我知道哪里有一间密室,就把她放进去了,每日定时过来送三餐。”

        说着说着她忽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里掺杂了几分苦楚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在她决定帮她夫君遮掩的时候,手上便沾了下一位死者的血,倘若她有良知,往后午夜梦回多的是愧疚悔恨任她咀嚼。

        徐舟行不关心这些迟来的悔意,他只想尽快了结此案,“你可听清楚了?我问的是他人现在在哪里?”

        “昨日他又急匆匆地回家收拾好行李之后,对我说他要去城外陈家庄,也就是他表兄陈大常家里暂住几日,先避避风头。”

        “思明,马上带人去陈家庄缉拿凶犯,明日午时我要他人已经被关押在刑部衙门的大牢里。”

        “是!”

        当徐舟行目光转向李香香她们时,“劳烦两位在这多住几日。”

        此话一出,倒是李香香在替那妇人着急地辩解:“公差老爷,她没有囚禁我,每次都是她临走前我为了让她放心自己要求捆上的,她没有虐待于我,这样能放了阿顾吗?”

        一直在后面听着的江黎纳闷了,从刚见到李香香起她就十分不理解,“你干嘛每次都替那个绑你的人辩解,她都不领情。”

        李香香张了张口,看了眼她口中的阿顾,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反而是一旁的捕快替她回答了:“这村妇每日定时去给她送吃的,她习惯性地盼望着这村妇的到来,便也就把自己的情感寄托在她身上,用以麻痹自己,刻意遗忘自己受制于人的处境,心中已默默将自己与她的命运视作一同,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摆脱。”

        另一名捕快也插嘴道:“往常很多起山匪绑架良家小姐的审讯中我们也都见过这些个小姐替这帮恶徒说话,起初我等也不明白,还道是这些小姐们自甘轻贱,上赶着给他们作妻当妾,后来是柳司务同我们解释了才明白。”

        “原来是这样。”江黎看了一眼兀自坐在堂上的徐舟行,凭着这几日的相处,她觉得柳思明才不会知道这些个弯弯绕绕的心思,定然是这位堂上官告诉他的。

        可当她准备离开时,刚刚说话的这些捕快却都纷纷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江黎觉得好玩儿便纷纷往他们身边靠,顿时乱作一团。

        当她目光锁定在徐舟行身上时,就连徐舟行都微不可查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就这一小步把江黎惹不高兴了。

        她脸色一垮,飞快靠近徐舟行,将他困在墙角,但话却是对着众人说的:“要是我真有那么厉害的蛊,我还用得着在这里跟你们耍哦~”

        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问:“徐主事,我讲得对不对?”

        徐舟行用折扇顶开江黎的肩膀,将她顶出一定距离之后才回道:“嗯,对。”

        几个捕快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纷纷想起江姑娘刚刚对徐主事的一番调戏,这才后知后觉地闷笑起来。恐怕这位爷自八岁当了皇子伴读后,还没遇到过谁能将他逼得如此窘态毕现。

        等两人从刑部出来,月已高升。盛京有专门夜里出摊的小贩,他们纷纷将自己的摊位拉上街市,唯恐争抢不到一个好的位置。

        江黎来到盛京有段时日了,还没来得及夜里出来好好看看这里的繁华,她此时犹如流连花丛的蝴蝶,翻飞在各个摊位前,每个摊位上的物件儿都要上手摸一摸。

        “姑娘,要不要来一串糖葫芦?”

        “要一串!”

        “姑娘,要不要来个泥娃娃?”

        “来一个!”

        “姑娘”、“姑娘”、“姑娘”徐舟行一路上脑子嗡嗡地全是这两个字,他拉过江黎开始快步穿行在这条街道上。

        俩人来到河边,这里总算让他清静了些,但江黎却扎进了一个个吐火球、变戏法的摊前,手里还紧紧拽着徐舟行的袖口。

        “你看,那个人会吐火,好厉害!!!”

        徐舟行不顾风雅,翻了个白眼说:“不过是含了口酒在嘴里就叫会喷火了?”

        “那你喷一个给我看看?”江黎轻哼一声,不满道。

        “各位看官,见过大变活人没有?”紧接着那位壮汉身旁的小厮开始吆喝:“大家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嘞~大变活人咯!”

        “我们去瞧一瞧大变活人,我长那么大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变戏法呢,以前只能说听一些偶尔出去采买的苗女描述过,我求了阿爸阿妈好久他们都没带我出去玩过,陪着我的只有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蛊虫。”

        “你从前生活在什么地方?”徐舟行问。

        “我们生活的地方没得你们这么哪里漂亮哩!到处都是很高很高的树木,就是蛇虫鼠蚁多得很。”江黎指着一个胖子说:“就这样的胖子,可能三两下就被蚂蚁啃咯。”

        她原想吓唬一下徐舟行,让他不敢生出前往南疆的心,可她瞧了眼徐舟行却没见他脸上显出任何一丝恐惧的意思。于是继续吓唬道:“你不要小看我们苗疆的蛊哦,大盛的开国皇后也是我们那边的女子,你可瞧见她夫君敢多娶一个妃子吗?”

        徐舟行许是觉得她十分有趣,笑道:“那倒是不敢。”

        两人说话间,大变活人的戏法已然开始,以前他对这些一眼便可看穿的把戏从不感兴趣,可如今见江黎在这摊前看得津津有味,他竟然也瞧出了几分乐趣

        ——从路人的表情里。

        表演完毕后,周围的百姓发出阵阵叫好声,小厮则拿刚刚手里敲的锣翻了个面用作装钱的工具。走到江黎面前时,她从荷包里摸出两块铜板丢了进去,同时用后肘顶了顶徐舟行,后者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两颗碎银赏给了他们。

        回去路上,徐舟行总是落江黎半步方便替她付钱,今日能顺利找到杀害高主事夫人和那寡妇的凶手,眼前人确实功不可没,他心想纵着些也无妨。

        柳思明早早在明心苑内等他们回来,远远见人便起身迎去,关切问道:“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大夫说你这身子眼下只有多歇息,您怎么总不放在心上。”

        “晚膳可有用过?”柳思明真诚发问。

        江黎眼神躲躲闪闪,徐舟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沉默……

        柳思明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最后定在了江黎身上:“老实告诉我,你们晚上到底去干了什么?”

        “去吃了糖葫芦、芝麻丸、糖人、粘糕,还看了火戏、变戏法还有……”

        他无奈地问:“还有什么?盛京夜里总共就没几样把戏,全让你们今夜逛完了?”

        “还有胸口碎大石!”江黎补充。

        柳思明看向徐舟行,他不敢相信自家爷居然就这么任由着江黎胡闹,但他眼睁睁地看到自家爷点了点头。

        柳思明哀嚎一声,作捧心状:“爷,我可是从小跟在您身边的,您都还没带我去看过这些,如今居然带这小丫头片子去了。”

        “好了,别演了,赶紧去厨房将晚膳端出来。”

        “爷,你怎么不叫她去?”柳思明神情颇为委屈。

        “叫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江黎在一旁帮腔。

        等柳思明走后,江黎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徐舟行开口道:“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姑娘果真智慧非凡!”徐舟行微笑道。

        “也没有,我阿爸总说我蠢,但是我直觉很准!”

        徐舟行摸不到江黎的底,但也不准备继续卖关子,他问:“姑娘之前说寻到你姨母便能解了徐某身上的蛊,此话当真?”

        “我只是说有可能,但是你确实身上的确实是蛊,不过你也不用惦记我们苗疆的人,没得用,那些人只会下蛊,不会解蛊。”

        “徐某何时说过惦记你们苗疆的人?”

        江黎冷淡地看了眼他,气势陡然变化:“我只是告诉你,不要去做没得用的事情。否则我不会放过你,比起解蛊我也更擅长下蛊,虽然活人我只能控,但是死了我就能御。”

        “姑娘言重了。”

        “好咯,我该讲的话都讲完了。”说完便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等柳思明备好饭菜回来时就只见自家主子一人独自坐在月光下,全然不见方才那番轻松惬意的神情,周身冷意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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