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议亲
萧澈出宫后，便回王府拿了玉环要还回去，临出府门时却犹豫了，以现下的境况和婉宁对他的态度，归还玉环后，两人便再无交集了。
自六岁那年母后离开后，他被父皇怀疑血脉送到了宫外，从那时起便觉得一切无所谓了。直到遇到婉宁后，他才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想要抓住些什么。
想起在东宫时，皇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萧澈转身回去了。
头一回体验到求而不得的滋味，萧澈内心隐隐不安，回书房写了份信，送往了魏国公府。
离京去往青州的几日，怕陆家和别人议亲，又派了下属齐文盯着魏国公府，有事飞鸽传信给他。
那日傍晚时，婉宁便收到了萧澈的书信，说他有急事出京，等他五日后从青州回来，再把玉环还给她。
谣言的事，他已查到了线索，抓了那些最早造谣传播的人。过几日便会淡下来，让婉宁不要太过忧虑。
婉宁知他失约有些生气，又知他把谣言压了下来，忧虑的心情放松了些许，现下只好等他回来。
晋王施压后，这几日谣言果真逐渐淡了下来，婉宁不再那么着急了，只等着拿回玉环。
这日是府中对账和调配差事的日子。
婉宁上身穿着件杏黄色凤鸟球路联珠暗花纱交领短衫，配了一件水色神兽宝相花织金纱襕裙，乌黑的云鬓里点缀着金钗玉簪，耳上戴着玉髓耳坠，脚上穿的是色乳烟缎攒珠鞋。
今日特意选了这一身，雅致奢华让人敬而生畏。婉宁在外克制着自己原本的性情，时常表现得冷静自持，虽年岁不大，却不敢叫人轻视。
玉姑姑早已携了众丫鬟婆子在厅堂等候了，管家陆明也带了账目单册在一旁候着。
陆婉宁进入厅中，坐上了首位。
“这次调配差事的人都已到了，除了二房院落的几人。”玉姑姑上前禀告道。
婉宁颔首示意。
等候了片刻，二房管事们才缓缓来齐，这里有几处早已被二房渗透了。
人到齐后，婉宁示意开始，管家陆明上前主持。
管事们一个接一个禀告上半年的收支，一男子握紧了双手，手心早已出汗，此人正是为陆二夫人做事的王进。
王进最后一个报了管辖的事务，接着管家陆明宣读花名册，二房几人面面相觑，早已听闻好几个管事被赶出了，生怕自己往日的那些事被查到了。
“听说布行被整顿后，日子反倒好过了。”平时被欺压的几人交头接耳，早已听说新定的章程，这对他们可是好事，几人期待着。
宣读完后众人炸开了，有四人被赶了出去，三人派到了城外的农庄，大多是二房的人，余下的人放心下来。
王进听到自己被派到了城外的农庄，立刻瘫软了过去，二夫人说了帮他，原来是自己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王进不甘心地站出来哭诉道：“冤枉啊！”
“我犯了什么事要被派到农庄，我家从前任国公爷就在府中当差，几十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被欺负成这样。”王进哭丧似地躺在地上耍无赖，脸面全不要了。
一部分人也跟着闹了起来，吵闹声不断，满口的冤枉。
“安静。”
管家陆明高声制止，门外的侍卫随即进了厅内，众人才安静下来。
陆婉宁从容开口道：“我管家已有数月，对府中的事务也越发熟稔，今日便给诸位一个保证，不管往日你们中的一些人做了什么，今日后便不再追究。在我魏国公府做事，若有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者，决不轻饶。新章程的好处相必大家也早已听闻，只要踏实肯干，自然少不了诸位的好处。”
众人听闻以后不再追究，也都安心下来，不再闹了。
陆婉宁让玉茗把几个信封交了出去，那几个被赶出去和发派到庄子上的，看过后都不敢再闹了。
王进看到信封中是自己做假账的证据，吓得不敢再说什么，想到府中还有家人，羞愧难当自觉退到了后面。
玉姑姑上前冷声道：“今日迟到者，按家法处置，拉下去打二十板子，门口搬弄是非者，打十板子。”
厅外传来一阵阵惨叫。
经过这遭，管事伙计、丫鬟婆子们全都对陆婉宁不敢轻视，开始兢兢业业地做事了。
众人忙中不乱，依据新定的章程做事，凡事有始有终都登记在册，拿到手的多了，日子也好过了。往日里被欺压克扣，众人才深知这新章程的公平，也更加敬重陆婉宁。
二房的下人往日油水多，如今私下有抱怨的，也被众人怼了。
二房的几个管事本想找二夫人说情，却在院落外被拦了下来，院内传出了责骂声。
几人自知二房大势已去自顾不暇，只好狼狈地离开了。
风荷院中，陆二小姐陆兰蕙正跪在地上，被陆二夫人训斥。
“我怎会生出你这种女儿，这就是你做的好事，把陆婉宁的事传出去，毁了陆家女子的名声，谁都说不了一门好亲事。”陆二夫人气得瘫坐在椅子上。
陆兰蕙露出无辜的神色狡辩道：母亲，我只是和王曼香闲聊了几句，没想到会传成这样，大姐姐不就是喜欢那些男子都围着她的样子，我只是抱怨了几句。”
“真是蠢笨不堪！”
“老天爷啊！我真就这么命苦，我也是平兴候府的嫡出的小姐，怎么就过着这样被人看不起的日子。”陆二夫人不断地哭诉道。
陆二夫人对着女儿又开始了往日熟悉的说辞：“我怎么就嫁给了你那个不着调的爹，我可是好不容易给你相中了一门，不比大房那个低的婚事，这可倒好，她自己出事就好了，现在把全家拖下了水。”
“母亲，我还不想嫁。”陆兰蕙跪在地上，不耐烦地听着母亲的责骂抱怨，反正已经习惯了。
陆二夫人瞥见女儿不耐烦的样子，还不想嫁给自己好不容易搭上的婚事，怒从中来又骂道：“也不看看你自己，你以为自己做得干净，上次落水那事后她就立起来了。”
往日的陆婉宁是被她母女二人连哄带骗拿捏的软柿子，现在到好，她手中的管家权被拿走了。以为陆婉宁被晋王退婚了，她女儿嫁给安王，往后就压了大房一头，现在倒好，这门婚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陆二夫人本来对陆婉宁退婚的事幸灾乐祸，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却做了件蠢事，把自己的婚事也快要毁了。自己的丈夫不着调，仕途无望让她在贵妇中抬不起头，一双儿女又比不上大房。
风荷院中的训斥到了傍晚还没停。
婉宁回海棠院后。
婉宁的姨母林夫人来府中看她，林夫人因着退婚的事担心她满面愁云：“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个晋王殿下，当初干嘛去了，这会子退婚，让阿宁以后还怎么嫁人，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艰难，怎么抵得住外面的闲言碎语。”
“姨母，阿宁不想嫁人，还想吃您做的桂花糕。”陆婉宁依着林夫人的肩撒娇。
“女子错过了适合的年纪，便挑不到好夫婿了，现下的传言怕影响后面议亲。”林夫人担忧地说道。
这几日大家为自己被退婚的事感到气愤和委屈，陆婉宁只好假装难过。
林夫人怕侄女还和以前一样被暗中欺负，又给她讲了许多管家的法子，要怎么在下人面前立威等。
傍晚，陆家三房的夫人也过来了，陆三夫人陈氏喜好诗书不擅家务。无论是在闺阁还是嫁人后，上面都有兄嫂照料，嫁给陆家三爷后，两人琴瑟和鸣，便也只懂得风花雪月。
陈氏只有一子，在陆婉宁母亲离开后，时常照顾她。
两位长辈都张罗着要为侄女重新议亲，提了几位世家的儿郎。
等吃了晚饭，送走了两位长辈，海棠院才安静下来。
一想到萧澈说要去求陛下重新赐婚，婉宁在想有什么法子可以彻底逃脱婚事。
玉茗看小姐忧心忡忡的样子：“小姐，没想到晋王殿下就是云沧城遇到的少侠。”
“玉茗，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婉宁问道。
“殿下说退婚的事是误会，他也一直在找你，小姐不觉得这样的殿下很痴情吗，和话本中的人一样。”玉茗回道。
婉宁听到玉茗的话有些心慌，她并不想嫁给任何人，还要找到回家的方式。
魏国公陆承宣处理完军中事物，担心女儿的婚事，便快马匆匆赶回来了。
“小姐，老爷回来了。”管家来报。
“父亲不是明日回来吗，已经到府里了吗？”
管家回道：“已经从宫内出来了，还有片刻就到府上了。”
陆婉宁想到，一定是父亲听到了谣言担心她，才这么快赶回来了，便带着弟妹去府门等待。
“嗒嗒嗒”
一阵阵马蹄声传来，陆承宣已骑马到了府门，看着儿女们都等着他，这一路的风尘仆仆又算得了什么。
一家人步入府内，婉宁忙道：“父亲，从你说要回来，只用了半天，这一路这么赶，你不要自己的身体了。”
听到女儿责怪的话语，陆父说道：“你的婚事重要，现下的谣言也需要查出真相。要不是这个晋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为父这次一定帮你找一个比晋王强百倍的。”
陆婉宁听到父亲的打算，转说道：“父亲，这一路风沙大，先洗洗，厨房准备了你喜欢的菜。”
陆家二房、三房听闻大哥回来了，也都过来商议。
老魏国公生了三子两女，现下陆家三房中。
大房陆承宣生了两子两女。长女陆婉宁年十七。长子陆邵铭年十六，现下在白鹿书院读书。次子陆绍元年十二，正是招猫逗狗的年纪，经常惹是生非。次女陆思琪如今只有八岁。
二房陆承兴文不成武不就，娶了平兴候府王家的嫡女，两人不和时常吵架拌嘴。两人生了一子一女，女儿陆兰蕙年十六，儿子陆绍磊年十五。
三房陆承荣自幼爱读书，科甲出身如今在礼部任职，娶了永昌伯家的嫡女，夫妻二人赌书泼茶志趣相投，如今膝下只有一子，名唤陆绍景，今年只有六岁。
饭桌上，提起谣言的事，一家人深感被牵扯进夺嫡中的无奈，都在责怪晋王退婚导致事情发展成这样，陆邵元还给父亲说了晋王在找一个女子的事，陆承宣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四姑娘陆思琪天真的吃着肉丸子，听着二婶、三婶将各家公子数了个遍。
陆婉宁听着陆三夫人对自己的关心，只能点头保持微笑，内心在想怎么才能不嫁，永远不嫁出去就最好了。
那个晋王还没把玉环还回来，得赶紧写信再催一下。
思来想去陆父对两个弟妹说道：“我想了许久，还是找个文官，你们二人看看哪家的公子有合适的？”
陆二夫人忙说道：“像那种清流就很好，家风正，婆母也明事理。”
如今到了这地步，陆二夫人只盼望陆家女子的名声能回来，别影响自己女儿的婚事，陆婉宁嫁给清流，至少能挽回很多，极力的推荐着找个清流世家。
陆三夫人回道：“说到清流，上次去护国寺上香，遇到了顾夫人，言谈举止待人接物，真真是无可挑剔。”
陆家三爷听到夫人提起顾家，也应和道：“我和顾忻同在礼部多年，他的人品是信得过的。”
“顾家就是清流，顾家的大公子顾徵，还没婚配，那可是元乐二年的探花郎。”陆三夫人说道。
陆邵元也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他好像有点呆。”
听着家人们你一言我一语，陆婉宁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嫁到顾家了。
晚饭结束后，婉宁给陆承宣给捶背，低声说道：“父亲，我还不想嫁人。”
陆父觉得女儿是因为退婚的事被影响了，安慰道：“女儿家怎么能不嫁人，你母亲不在，父亲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害怕，为父这次亲自选一个最好的，能顾家且对你好的。”
婉宁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另想办法。
回海棠院的路上，婉宁突然灵机一动，也许可以找个人假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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