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栖凤楼是西凉城里最大的酒楼，在它的二层的最佳位置可以看到淮阳河的粼粼波光，不少文人雅士都喜欢聚集于此，把酒言欢。
近日来栖凤楼更是做了一件大事，在门口摆了用铁铸成的两尊狮子，狮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虽是空心焊接而成，却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殷麒独自坐在栖凤楼的二层，桌上两碟小菜，无酒。
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轻咳说道：“殷小姐，一个人在这里？”
回头一看，是洛向南站在那里，带着温朗的笑意。
招招手示意洛向南坐下来，殷麒又夹起一口小菜放进嘴里。栖凤楼做的时蔬是一绝，入口既有蔬菜原本的味道，又让人回味无穷。
洛向南看着殷麒微微蹙眉道：“有菜无酒。”
“我本就不胜酒力，又品不出酒中的滋味，就算有了酒也是放在这里当个摆设而已。”殷麒瞧了一眼窗外又道：“有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窗外有这么美的景色，不喝酒已是微醺。”
洛向南笑道：“殷小姐……”
“什么阴小姐阳小姐，直接叫我殷麒就可以。”强行打断了洛向南的话，殷麒说道。
洛向南笑容未变，声音却又多出几分亲近之感：“好，那你我二人今后便直呼姓名。”说罢又招呼过来酒楼小厮，嘱咐又多加两个菜，添了一副筷子。
看着新点的菜上桌，殷麒轻轻敲着黄花梨木的方桌说道：“你也不喝酒？”
“你不也是不喝？我一个人喝岂不是无趣。再说，一个人喝的酒，就是闷酒了。”洛向南轻轻摇头，语气中三分孤寂，七分落寞。
殷麒眉头轻皱。又很快舒展开来。眼睛中带了几分笑意说道：“这是叫我一起喝吗？”
“怎么敢，你说不胜酒力，若是喝醉了被右相大人知道岂不是要扒了我的皮。”
殷麒想到自己也曾经醉过一次，那次……想必是白城岳偷偷送她回去的。
“无妨无妨，我一定适量。”殷麒再次唤来小厮，在桌上又添了一壶酒和两只杯子。自己先斟了一杯，随即又斟了一杯递给了洛向南。
入口虽有醇厚的口感，却又辛辣呛人。殷麒不会喝酒，也不懂得品酒，但想来栖凤楼这样的名头也不会取一些自砸招牌的劣酒。只是险些呛出眼泪来的殷麒，又想起了那日甜香醉人的桂花酿。
看着殷麒一副眼泪都要出来的样子，洛向南忍俊不禁道：“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
殷麒眨了眨眼睛，将眼泪倒流回去，心里又有了酸楚的感觉。
“殷麒，和我去一个地方吧。”洛向南语气温柔，却带有不容拒绝的笃定。
“好。”殷麒干脆的答道。
结了酒菜钱，洛向南带着殷麒沿着淮阳河一路慢行，直到一刻钟后方才站定。殷麒方才点了的几道小菜并未吃到几口，此时走些路，竟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
抬眼看面前的建筑，上挂一块金匾，书有流风楼三个大字。进进出出的皆是一些衣着锦缎的年轻公子，或是商贾之流。殷麒早耳闻过流风楼是卖唱卖艺的地界，到此一看却和自己想象中倚楼卖笑的场合并不相同。也就是说她本以为这是海天盛筵，然而一看居然是歌剧院。
见殷麒有些踟蹰，洛向南说道：“流风楼有一位歌姬，挂牌卖艺不过三个月已经名动西凉。据说有人千里迢迢赶来只为能够听这这歌姬抚琴唱一曲。今日恰好你在，我们可以一起去听听看。”
殷麒点头称是，便随着洛向南抬步入内。
流风楼内饰也是十分雅致，内墙均是素色纹饰，偶有图案点缀也是简洁大方。往来人等虽多是男子，但像殷麒这般的女子也是不少，也不知是这里的歌姬还是前来听曲的显贵小姐。
满眼尽是人，但却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所有人似乎都默契的低言细语，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古琴铮铮之声。
洛向南见殷麒似乎很有兴趣，便介绍道：“这琴声就是那位歌姬弹奏的，据说曲子也是由她所写，倒也是颇具才情。”
“我一直羡慕能作曲还演奏出来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有缘与她见上一面。”殷麒一听也是来了兴致。
洛向南微笑道：“今日来了不就是有缘么？歌姬又不是皇宫里的公主，想见一见不也是简单。”
说话间七扭八拐的穿过一个个座位，洛向南和殷麒来到了一个屏风隔断的位置坐下。屏风上绣着兰花松竹，虽是大众化的图案，却又因为构图的不同显得别致。
这让殷麒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去看过一场演唱会，整个演唱会的几个小时中她根本没有听清究竟唱的怎么样，旁边的人一直激动不已的尖叫，哪怕离着偶像的距离已经远的看不见人。此时的情景也算是另一种形制的演唱会，却是人人都平心静气。比起来她还是觉得这样比较能够接近音乐这种艺术。
“你带我来听曲儿，是让我来消遣一下吗？”殷麒问道。
洛向南答道：“今日见你像是有心事，所以想着怎么样能够让你开心。我本就是一个沉闷无趣的人，所以只能想得到这些了，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这番话殷麒心中一动，难得有人这么有心照顾她的情绪。同时又自嘲一下原来她的心事根本藏不住，这么轻易就被别人看出来了。
“怎么会觉得无聊……只是……”
洛向南又笑了起来，在烛火摇曳中有一种月朗风清的感觉，说道：“刚才的菜也没吃几口，我去帮你叫一些点心送过来吧。”说罢，起身离去。
不一会儿，洛向南却是亲自端着一碟点心回来放到桌前。
只是这小碟还未放稳当，便听到有隐隐约约的呼叫声传来，仔细分辨说的赫然是：“着火了！”
洛向南取来的小碟未触及桌面，就直接松了手。可惜碟中精致的点心骨碌碌的就滚到了地面上。
松开小碟的手径直抓住了殷麒的手，洛向南说道：“着火了，快走。”
刚刚还是一片安静的流风楼瞬间嘈杂了起来，隐隐也有呛人的烟熏味道传来。桌椅被人们推翻、踩踏，杯碟跌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就连刚刚都是文质彬彬纤纤弱质的公子小姐们，此时也放下了身段，挤着想要跑出门去。
洛向南拉着殷麒向流风楼唯一的出口跑去，殷麒捂住鼻子边跑边想自己还真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到哪里都是要倒霉。却没注意火势正以控制不住的速度蔓延开来，流风楼的二层烧得已经是支撑不住。劈劈啪啪的火烧木头的声音在拥挤着出门的人群中似乎并不是很引人注意。
一根梁柱挟着风声落了下来，殷麒赶巧正在梁柱砸来的边缘。她感到了头顶有重物要落下来，但是周围全是拥挤的人们，完全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
我又要死了？殷麒的脑中充斥着这样的念头。
一只手狠狠的将她拉过来，紧紧抱在了怀里——是洛向南。
而后，便是众人的惊呼和尖叫。梁柱砸下来有人不幸被砸在了下面，鲜血很快的流出来，已经是生死不知。
然而惊呼和尖叫只为这样的场景持续了一转眼的时间，比起是谁被砸中，他们还好不好，人们更加关心自己是不是能够安全。这惨烈的一幕只是让人们多看了一眼头顶。
“谢谢……”殷麒捂着半张脸说道，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洛向南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护着她往门口继续走。
在人群中挤了在殷麒感觉中有一个世纪的时间，终于出了流风楼的大门。本来是没有很多人在这里，但却因为着火之后人们争先恐后的拥挤在门口，所以出这道门竟是艰难无比。
终于踏出了流风楼的门口，回头看看这幢刚才还美轮美奂的建筑现在已经燃起了大火，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但是火焰的热度和呛人的烟气时时刻刻提醒着所有人这里还不安全。
街上已经有人自发提着水桶赶来救火，也有巡逻的官兵带着队伍赶来扑救，一时间街上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喊叫声和水桶水盆的碰撞声。
殷麒被洛向南拉出来，呆呆的站在离着流风楼火场百余步的地方，想着自己刚才是死里逃生了一次，也不知道如果这次被砸中了是不是就真的死了。
眼光一瞟，却看到了洛向南肩头渗出了红色的血迹，仔细一看原来刚才将殷麒拉过去，他却从肩头到背部都被横梁刮蹭到，衣裳破开一个口子，血迹几乎洇红了整个后背。
“你……”殷麒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不痛吗？走我们去看大夫！”
“有一些吧……”看着殷麒发现了自己的伤口，洛向南垂下了眼眸，说道：“对不起，带你来这里，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
殷麒突然被气乐了，说道：“现在你还有心情说这个？火又不是你放的。”
洛向南也笑了笑，却是笑容有些勉强。殷麒赶紧扶着他去找大夫处理伤口，幸而只是皮外伤，敷药休养几天便不碍事，这也让她心中少了几分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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