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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节


  九

  余曼经过倒腾若干次车子,到家时已是下午两点钟的光景了。十点钟左右时,她在车上干啃了一袋方便面,所以此时也并不怎么饿。进门时余曼发现母亲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补衣服,她便叫了一声妈。老太头没抬,应了一声说:“回来啦”。这时余曼才看清了母亲是补一件粗布裤头,那块布料烂了一块,她便镶上一块布去。

  见此,余曼联想到朱麻子骂她穷鬼、土老B的事,她从心底窜上一股火来,她用硬的口气跟母亲说:“这条裤头子都烂成这样了,还补它做什么?买一条新的又没几个钱!”

  母亲诧异发抬起头,盯着余曼看了一分钟。然后,她把衣服一丢,忿然说道:“老娘我腰椎疼,你们都不给钱让我去治,现在还摆谱了是吧,看你们这回能给我多少钱!”余曼自知失言,她没有回嘴,赶忙躲到自己房间去了。

  她帮哥哥带回来的钱,以及自己孝敬父母的钱是晚饭前交到母亲手上的。母亲接过钱数了数又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这时侄儿兔子闯了进来,他找奶奶要钱买打水的玩具手枪,并一直紧逼着。余曼眼看母亲要发火,连忙掏出五块钱给了侄儿,兔子这才开心地跑走了。

  母亲这时骂起哥哥嫂嫂,骂他们是不孝的东西,不带什么钱回来,还把小孩丢给老的,老俩口做牛做马一辈子了。说话时,父亲戴着个破草帽,扛着锄头进门了。

  余曼便上前招呼,父亲看到女儿回来了,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余曼打量着老实巴交的一副寒酸相的父亲,再想想自己的处境,立马悲从心来,她真想哭一通。

  过了一会儿,菜端上桌子了,母亲大声喊了几声兔子,叫他来吃饭,但没有人应。母亲吼道:“这个狗东西,平时遇到吃,打倒三房壁,跑得比狗踮得还快,今天不知死哪去了。”骂归骂,但她还是交代女儿和老头子多留点好菜给兔子吃,然后就转身到外面找他去了。

  晚上,父亲的心情不错,他一边喝着白酒柳浪春,一边和余曼说话。问她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叫她不要苦了自己,家里面日子也过得下去,不指望她在外面挣多少钱。

  和父亲慢声细语地交谈着的过程中,让余曼觉得鼻子酸酸的,让她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其实余曼心里清楚,就是母亲,虽然嘴巴比较坏,但儿女心还是很重的。下午母亲从村部那边的店里买了好几个荤菜回来,晚上,忙了一桌子菜,也是怕她在外面苦了,给她改善改善。

  实际上在饭店打工的余曼的味蕾早就坏了,对吃,她已然没有什么兴趣。作为一个大龄女青年,她的兴趣在什么方面是不言而喻的。可是不能说出来。

  余曼正沉浸在暖意中时,却听到了母亲和村前的那家妇女的吵架声。声音由远及近,并愈吵愈烈,搅得人不得安宁。双方都骂着十二分难听的话,并发着恶毒的诅咒。

  余曼听了那些话直打冷战。父亲见状也杀出去了,他讲了些制止两个女人的话,并先把兔子拖回了家。随后外面的声音没有了,母亲也进屋来。她一坐下来就大口吃着菜,可能是刚刚吵架吵饿了。

  兔子抹了一下鼻涕,然后狂吃着那盘好菜。此时余曼却不想吃了,她勉强地吃完了碗里剩下的饭菜。就起身到厨房间准备洗刷。家里的一切摆放还是照旧,虽然是破旧了些,但用起来很顺手。

  跟城市里相比,家里最大的优势是空旷,不像城市里转个身都有可能碰到人。他们这些城市边缘人住的和家里相比,那就更不用说了。那简直就是地狱与天堂之间的差别。但是家乡经济落后,想挣钱必须得出去,出去就得受罪。

  母亲刚刚吵架的事,让余曼想起了以前发生在村上的很多悲剧,有夫妻吵架气不过喝药水死人的事;有两家人大打出手,打伤人的事,等等。结果都留下了更大的、永远的悲剧。想来真使人扼腕叹息。

  白天回家,从大城市不断往家所在的地方走,进入余曼视野里的场景就越来越萧条、落后。到镇上时,看着就那么小小的一条街,却承载了很多悲欢离合的记忆。村上就更显落后了。

  此刻,她又想起了朱麻子那句骂,骂她们农村人是土老B。结合吵架的事,余曼觉得农村人还是少折腾点为好。

  想了这么多,余曼也该去帮母亲做家务了。忙好洗好后,她就睡到了自己房间。她的心里乱的很,她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何时何地才能等到一个如意的对象,来改变她的生活、开启她的幸福之门。现在看来,这种希望比较渺茫。

  余曼从家里回来后,生活又恢复了常态。她原先跟晓琴说回家里为了朱麻子的事,但回家头一天晚上朱麻子的所作所为让她已宣判了他的死刑。回家后她是不可能再提那些的。

  然而,让余曼纳闷的是,回来后,晓琴和邱芳等人也没问她有关朱麻子的事,以及她家父母的态度等等。想必朱麻子已经来过了,把前因后果已告诉了他们。她觉得这样也蛮好的,只是她有点担心,担心朱麻子再来她们店里吃饭、喝酒。

  两天后,当余曼在500米远的另一家饭店发现朱麻子在里面自斟自饮后,她的心情才缓了缓。看来朱麻子倒是个识趣的人,毕竟他再来这里吃饭,两个人都尴尬嘛。

  晚上时,余曼正一个人坐在店里用右手撑着下巴发呆时,有人在她的头上摸了一下。她不由得抬起头来,从低处往上看着,只见那人脖子堆满了肉,嘴上还笑着。稍微顿了一下后,余曼想起来了,来者正是牛大赖。随后又进来三个头发很怪异的小杆子。

  余曼认出牛大赖后,勉强地挤了一点笑容送给他。牛大赖招呼小兄弟们坐下后,冲余曼说:“老乡,你租房子的事我帮你搞定了。你那女房东说,你只要下一年每个月加五十块钱,房子就再让你租一年。你看怎么样?”

  余曼想:虽然房租要加,但在目前的形势下,应该说这种要求是合理的。看来为这事,老乡牛大赖确实起了一定的作用。她便连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牛大赖满不在乎地说:“这算个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给我们上菜上酒吧。”

  余曼便忙不迭地应着声,然后,给他们上啤酒和冷盘。配菜时,她偷偷看了牛大赖一眼,觉得他那憨厚的样子确实招人喜欢,就帮他们把菜加了份量。她在想,回去后,如果这事在女房东那里得到证实,她就是请牛大赖吃顿饭都有是应该的。

  牛大赖和那几个小杆子都比较能喝,一箱啤酒很快就见了底。他们又要了一箱。见他们那么能吃能喝,晓琴可高兴了。

  余曼和老板夫妇忙完吃过饭后,牛大赖他们还在那里拼酒。这时,余曼坐到了里间,看起了电视上的新闻节目。晓琴和老公都出去吹牛去了,她要等他们吃完后再收拾,把碗一起洗掉。但他们老是不散去,让她有点恼火。

  一个长毛小杆子猛灌了一杯酒后,瞄了余曼一眼,打了一下牛大赖的肚子说:“大奶,你那个老乡的奶子也能赶上你的了,你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听到这话,余曼像被针刺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然后转了个身,背对着那些人。此时,她的心思已不在电视上了,而是在留意他们还将说些什么。牛大赖没有回话,他只是嘿嘿地一直笑着,那样子有点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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