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二十七

　　然而，俞兴旺母子那穿着、那土得掉碴的言行举止，与他们此刻在城里闲逛的场所是不相匹配的。大街就有人在以欣赏外星人的态度来审视他们母子。

　　再说了，这种卑微的快乐，一旦涉及到男女谈婚论嫁时的另一方，就显得有点滑稽了。就好比说，有女孩或女孩家人嫌弃他俞兴旺家穷，如果俞兴旺或者他母亲跟人家这样解释：虽然咱家穷，但咱们生活得很快乐呀！

　　对于这种解释，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女孩及其家人都会一脚把他们踢多远，叫他们滚到一边自己偷着乐去！让他们永远别想翻身或是断子绝孙，总之不把他们贬得一蹋糊涂不会罢休。长此以外，他俞兴旺就真完了。

　　当俞兴旺母子消失在人群里时，余曼才回过神来。她不自觉地走到了76路公交车站牌边，车子来了，她就上去了。其实她原先本没打算乘车回去，因为也就能乘两站嘛。

　　回到出租屋躺到床上，余曼的脑子才清醒了。回想起来，她真有些后怕。因为今天自从见到了俞兴旺之后，她整个儿就像梦游一般。思维空前的活跃，想得太多。

　　前面有俞兴旺在，就不说了。但分别后，上公交车、乃致下车过马路、穿过电瓶车等瞎撞的小巷子、开门进屋，她都是潜意识在指挥着自己行动。这样是很危险的，如果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对于她自己暂且不论；对于俞兴旺来说，就可能是一场灾难，因为他……她不禁得意起来。

　　生活还是平淡地进行着。余曼觉得，晓琴夫妇近来对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好像也不关心了。他们关心的只是每天的流水帐，以及在前面麻将当的输赢，还有麻友们的进出帐。这样也好，这就给她想湖涂心思提供了一些方便。

　　她估算俞兴旺的母亲应该回老家了，回到了村上那个破屋。据说下雨天，他们家那种盖小瓦的房子里面找不到一块干的地方。说起来，他们家那屋子和在城里俞兴旺住的这个不到四平方的坯子，也没多大区别。除了脏、乱、差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母亲上次说，他们家已经订砖准备造楼房了。但那几乎也是件很遥远的事，因为他们母子俩那日在小饭店交谈时，好像说到了砖不好买，工匠的工资又忒贵，人又不容易喊到。关于钱的事，他们说着说着就停顿了。

　　余曼知道，钱是个敏感问题。谈到钱，他们母子都蛮沮丧的，所以当时她也没掺和进去讨论。她清楚，为了给哥哥造房子，自己一家人可谓是拼了老命、吃了大苦。

　　临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到哥哥生了小孩还没还完，背后都给债主抱怨死了。关于人情债，这辈子可能是还不了了。他俞兴旺母子又能到哪里借钱去？这几年打工又能挣多少钱？

　　自家是凭着父亲的面子借钱。俞兴旺又哪里有面子可言？人家借钱给他，岂不要冒很大的风险，不傻吗？

　　哎，他们母子俩也怪可怜的！人混穷了，可谓举目无亲。看样子，他们如想住上像样的房子，不知得等多久、得花多大的力气！俞兴旺的身体状况也堪忧，因为胃的问题着重是要养的。他在外面干粗活，还要拼命挣钱，又哪里能养好？

　　关键是，他就这样了，还有哪个女孩愿跟他走到一起呢？那不自取灭亡吗？如果有可能，那俞兴旺也不致于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他将来怎么办？总不能就跟母亲两个人过日子吧？他母亲对这事也应该揪心呀！看来穷人真没有什么出头之日……

　　余曼的心里老是掂量着这些事。忙的时候不论，闲的时候，她就觉得纠缠不清。渐渐地，她倒是想有个人能跟自己讨论讨论此事。看着晓琴夫妇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臭德性，是不有可能跟他们诉诉衷肠了。

　　那么，能说说这些话只和邱芳了。对了，好久没见着邱芳的影子了，她到底死哪去了呢？

　　想到此，余曼立马赶到了隔壁店里。尽管前些时候她们两人还闹过不愉快，她也不管了。没个人说说心里话，那几乎难受死了。

　　隔壁店里正在忙得尘埃飞扬，店老板和一个毛头小子都在用电锯锯着材料。余曼问店老板：“邱芳呢，怎么好长时间没看到她了？”

　　听到余曼提起后芳，老板和小杆子的神情都显得比较颓废。老板吐掉烟蒂说：“死走了，跟人跑了。你怎么还守在店里，跟她学学好了。”说着他挤出一些很阴森的笑，然后丢下工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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