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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女装


  海面上偶有带着腥味的海风吹来,打起浪花拍在航行着的船只上,这一行船有九只,个个辉煌大气桅杆高立风帆飞扬行得四平八稳,在这一望无际的海上很是瞩目。

  这便是南戎敬武公主前往禹国和亲的船队。

  天姬趴在船栏杆上,一张英气的脸恹恹地,剑锋般的眉拧起,似乎正努力忍耐着什么。突然船身一晃,她面色一白,整个人往前倾,将头伸出去,喉头一动:“呕……”

  沈渊朗朗的笑声从船舱中传了出来:“黄姬,去瞧瞧天姬如何了,本宫还从不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晕船,若被她的仇家知晓了,指不定引来多少追杀。”

  片刻后黄姬憋着笑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递了张干净的帕子给她,问道:“还好吧?”

  “你说呢?”天姬没好气地白了黄姬一眼,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渍印,哀怨地嘟囔道,“怎么会就想到走水路!为什么要走水路!”

  “因为水路是抵达禹国最快的方法,”地姬支开窗,探了个头出来,阴险地笑道,“只是没想到你晕船,万万没想到啊,真是丢人。”

  “闭嘴!”天姬有气无力地冲地姬挥了挥拳头,“靠了岸你给姑奶奶等着,看姑奶奶不打掉你的牙!”

  “哟哟哟,我好怕呀,”地姬看着吐得歇菜的天姬眉开眼笑地,“你倒是现在来打我呀?”

  “你!”天姬撑着栏杆站起来,下一瞬又趴了下去,并且黄姬和地姬都听到清晰的一声:“呕——”

  地姬嫌弃地捏着鼻尖阖上了窗,黄姬笑着替她抚背,道:“我去替你写个药方。”便也走了。

  地姬阖上窗后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斜躺在软榻上吃着果子的沈渊,道:“天姬现在这样,那殿下的安全怎么办?”

  “不是还有那么多侍卫吗?”玄姬替沈渊削了个梨,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呈去她面前,“连殿下的安全都保护不了,那么多皇粮都白吃了?”

  沈渊笑看着玄姬与那盘分开的梨,道:“本宫竟未曾发现你也有副刻薄的口齿。”

  说着叉起一块梨喂入口中。

  “非也,”地姬眉间的忧色并未退去,她向沈渊拱手道,“属下还是再去检查一番好了,毕竟您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嗯,去吧。”

  地姬姗姗退去,舱房间只剩下玄姬和沈渊两个人,沈渊睨了玄姬一眼,玄姬目光炯然地回视着她,不知其所以然。

  她抬手便是一个爆栗敲在玄姬脑门:“还不退下。”

  无辜的玄姬不知自家主子这火气到底是怎么来的,只能泪眼汪汪地捂着脑门退了出去,顺道替主子带上了门,还了一室的宁静。

  沈渊从怀中摸出谢长渝雕的那枚玉坠,上好的玉质被打磨得光滑无暇,握在手中温润如斯,她指尖摩挲过那朵兰花,眼底有微微的倦意,起身寻了个锦盒来,将那枚玉坠放了进去,挑了个厚重结实的沉香木箱,将锦盒放在箱底,上面一应的物什牢牢压着,似永不打算再找出来的模样。

  她又躺回了软榻,将面前那盘梨慢慢吃光后,闭上眼开始小憩。

  这是她离开牙城的第四天,沛海那头便是回州,禹国的土壤。

  傍晚时分玄姬敲门询问她是否要用晚膳了,临行前几日劳心劳力让她倦得很,这一觉本就还未睡醒,对玄姬道:“不必了,本宫没胃口。”又恹恹地闭上了眼。

  这一觉醒来,已是静夜。

  海上的浪潮声打入耳,深沉且喧嚣,沈渊沉睡的眉宇一皱,翻了个身,只觉得眼前烛影幢幢,似有个人影在晃动,应该是玄姬,她懒得睁眼,拖拉着声音开口道:“几时了?”

  她才将将睡醒时的腔调沙哑慵懒,像是一只猫儿,撩拨在人耳间,烛影中的那人并没有答她的话,只走近了几步,船舱中弥漫着某种香气,令人心神懈怠,更如身处云雾之中般飘飘然。大抵是近了,昏暗的烛光被那人遮挡住,他俯下身来,抚上她的脸,轻轻柔柔一句,像是叹息,多情而温柔:“你这样,真让我担心。”

  这声音……

  沈渊微微睁开眼,朦胧的烛光中精致的轮廓映入眼底,风华绝代从容雅致,黑白分明的眼中,蕴着一潭初盛的春水。

  “谢三。”

  沈渊闭上了眼,复又睁开,水雾朦胧的眼霎时清明,她一把扣住谢长渝抚在她脸颊的手,冷声道:“你为何在这里?”

  谢长渝展眉一笑,昏暗的船舱中掠过一线璀璨华光:“微臣护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护驾?

  沈渊挑了挑眉,坐起身来,一腿屈起将手笔横在膝上,打量着口口声声义正言辞地说自己是赶来护驾的谢小侯爷。

  一身粉红侍女宫裙,头发未束冠也未成髻松松散散用月白缎带扎起搭在胸口,这装扮……女装的小侯爷果然……也是别有一番风情的嘛。

  只不过身形高大了些,要是骨架再窄一点就更好了。

  沈渊的眉毛怪异地抖了抖,不可思议地看着谢长渝,问道:“谢三,你是变态吗?”

  当年晋川说谢长渝有女装癖那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果真有,沈渊感觉自己对这个世间又有了新的认知。

  谢小侯爷完全没有感到羞耻的反应,他撩起轻软的袖口,粉色更衬得他眉眼如三月桃花的风流,他笑道:“这是殿下替微臣支的招数,殿下忘记了?”

  那个月夜,他说他思慕的女子即将远嫁,她随意胡诌道让他扮侍女随嫁,本是一句无心的戏言,谁知他竟信以为真。

  沈渊一时无言,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她偏过头去,烛光勾勒出她秀美的侧面轮廓,如国手之作,流传千古。

  隔了许久,她才道:“这身衣服还是换了吧,看着别扭。”

  “喏。”

  “让玄姬去替你寻一身侍卫的衣服。”

  “谢殿下赏赐。”

  “好了,退下吧,本宫倦了。”

  不愿再去想作为质子的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愿再去想他究竟是如何经历重重检验混入船上,不愿再去想他到底寓意何为。

  今晚,大约是此生她唯一一次信他的满腹赤诚,他的深情款款,而她却依旧不愿面对。

  “殿下,”谢长渝从房中的桌上端过一碗莲子羹,走近后坐在她面前,轻声道,“您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以为微臣不知道吗?”

  沈渊看着他的手,骨节分明,无论横笛还是握笔都是最风流的景象,那只手现在端着黑陶瓷碗,更显得温润如玉雕成,他将莲子羹搅了搅,银匙舀起羹时在烛光下泛着冷清的色泽,他说:“您吃了这碗羹,微臣再退下。”

  她眼底的深潭,突然有盈盈的波光在晃动。

  下一瞬又不见,她抬手想接过碗来:“本宫自己来。”

  “不,”谢长渝堪堪避开她的手,银匙已递在她嘴边,他笑得温存,眉眼间含着款款深情,花开风流不过他一笑,“请殿下赏微臣一个恩典,让微臣来,这种机会以后不多了。”

  沈渊定定看着他,良久,才道:“好。”

  她微微张开了嘴,浓腻的羹汁粘在她唇上,如淋了蜜汁的樱桃,看在眼里便是甜的,甜入了他心底。那甜蜜的莲子羹顺着流入喉头,再入她的五脏六腑,她整个人也都成了浓甜可口的美味。

  她觉得唇上覆着的羹汁微微发腻,想要抿唇攒尽那些甜蜜,却不料他的拇指压在她的唇上,轻轻一揩,便拭尽了那浓稠的甜蜜。

  他弯眼笑道:“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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