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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命案


马车停在徐府后门,江黎先下车,杵在一旁等着。徐舟行掀开车帘不见柳思明上前来放马凳,却见江黎抬起胳膊做出一副扶人的架势。

        徐舟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甩了甩袖子从马车上跃下。可他几乎是跃下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若不是落地一滞,柳思明几乎都要相信自家主子是个健朗的少年郎了。

        柳思明看着自家主子进书房后,才敢拉过江黎问:“我不过一阵没跟着你们,你怎么就能把他气成这样?”

        “我没气他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江黎耸耸肩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她把刚刚同徐舟行出游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柳思明,不过到底是跟在徐舟行身边多年了,他一听就知道症结所在了。

        “姑娘若无十足的把握便不要给我家主子希望了,这几年里我们找来了无数大夫,有的大夫说可以治,有的大夫说不可以,结果无一例外,都没治好。”

        说话间,瞥了一眼徐舟行的书房,苦闷地说:“我家主子这些年来看病吃药几乎都麻木了,盛京没有哪家少年郎未满双十便日日汤药不离口,今年更是连大夫都不愿意请了。”

        书房内,一位黑衣人见徐舟行打的手势后,翻窗一跃顺势跪在他面前,安静本分的听候差遣,他这才找回掌控感。

        “去打听打听,近日盛京那些官员内眷办聚会,将详细名单及与会人员列给我。”

        “是。”那人领命准备出去时,徐舟行又说了句:“西苑那边不用留人了,她知道你们的存在了。”

        见黑衣人面露疑惑,徐舟行问:“这些日子你们可曾有人见过她颈圈里有一条小蛇?”

        跪在地上的人光是想象那女子颈脖间竟然有条蛇就通体生凉。

        “她在防着你们,撤吧!”徐舟行按了按愈发疼痛的眉心,自从入秋以来,他身体的衰败迹象就越来越明显。

        今日更甚,竟然疼了一整日。他起身拿过一张面具戴上,起身离开书房。

        第二日,姚夫人便差人递了帖子。江黎拿着帖子去找徐舟行,“这是不是你安排的?”

        “江姑娘前几日不是还嫌呆着府内烦闷吗?”

        “可我在盛京只认得你。”

        这是江黎第二次说这句话,徐舟行不知怎的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但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

        一连几日姚夫人都递了帖子,但今日江黎说什么也不去了,家里拉磨的驴都没她那么累。就连在明心苑内她都是躲着徐舟行走的,生怕他发现她没去赴宴心生不虞。

        而她不知道的是,现在整个盛京都在传刑部徐主事好事将近,不过要娶的却是一个乡下丫头。刚进京城几日,这位盛京新贵便忙着将她推进京内女眷圈中。

        这一消息让盛京仰慕徐舟行的贵女们咬碎了牙,以往他身旁有个妹妹便罢了,如今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竟也入得了他的眼,她们都怪这名满天下的少年英才竟然只识砂砾不识珠玉。

        许是连日奔波下来一个好消息都没收到,徐舟行也渐渐放弃了折腾江黎。

        江黎几日里消耗过大,吃完晚膳还觉得有些饿,于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到小厨房里找吃的,结果她还没来得及掀开锅盖就见一个灯笼出现在她面前,灯笼对面出现一张略带嫌弃的嘴脸。

        “江姑娘,您这胃口可真够大的啊!”

        “你家主子天天使唤我出去,我多吃点怎么了。”江黎嘴上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一个个的把锅里的馒头都揣上了。

        “找我干嘛?”

        “我家主子让你去他书房一趟。”

        等江黎到徐舟行的书房里时,他将这几日里江黎见过的高姓官员的女眷都圈了出来,剩下的几乎都是三品以上大员的内眷,盛京寻常的聚会定然也是请不动他们的,只得等到皇上寿辰那日了。

        江黎坐了一会儿,徐舟行才停下他手中的笔。略带歉意地说:“对不住了,徐某失态了。”

        “没得事,但是以后不要再让姚夫人带我去参加宴会咯!”江黎这几天被这些盛京的女子给折磨得脾气都快磨平了。

        “好。”徐舟行一口答应,他知道过犹不及。

        尴尬在两人之间弥漫,原本他们相处尚算愉快,可这几日的事情让江黎见到了他冷酷的一面,她近乎兽类的直接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从在聚香楼第一次看到他睁开眼睛,她就感觉到了。

        “小孩子才生病不看医生。”江黎实在是受不了,莫名其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徐舟行听完淡淡地看了眼她,那日她和柳思明在屋外的对话他都听到了,自然知道江黎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此时心情说不上多好,没工夫同她周璇,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一句:“姑娘吃饱了就回房歇着吧,天色不早了。”

        江黎闻言倒是真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天色,见徐舟行也没有要离开歇息的意思,对他说道:“我看你倒是很适合到我家后院拉磨。”

        徐舟行长吸一口气,继续伏案。

        次日,刑部照磨所。

        崔照磨见徐舟行一身常服往这边走来,他赶紧为这尊大佛让出主位。逾语气恭谨地问:“徐主事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有劳崔照磨挂心了。”徐舟行笑着说出这番话,但这里面谁也不敢因为他正在笑着而觉得他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崔照磨感觉将它不在的这几日的卷宗呈递到他的桌前,说道:“这便是您不在的几日里下面报上来的案子。”

        徐舟行翻阅完这些卷宗后,问道:“户部高主事的案子是什么时候报上来的?”

        崔照磨仔细想了想,说道:“前日高主事身边的小厮来报的案。”

        “思明,你回去把江黎带来。”徐舟行吩咐完柳思明就起身往外走。

        崔照磨一时没想太明白,多了一句嘴:“徐主事这是要往哪里走?这等小案让下面的人去查就好了。”

        徐舟行脚步一顿,转身回道:“此案我亲自查!”

        徐舟行到高铭家中时,他正穿着白色丧服苦等在门口。前天清晨他回到家中见自家夫人吊在房中时,第一时间就遣了小厮去刑部报案,在家中苦等两日。他原想,若今日还没有人来,他料理完丧事后就写一封折子上奏弹劾刑部的办事效率。

        如今见人来也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愤懑,他往来人身后瞧了眼,狐疑地问:“只有你一人?”

        “在下刑部徐舟行,高主事放心,随后仵作等人也会来,到时需要对尊夫人开棺验尸,还请见谅!”说罢,他拿过一旁的香点燃,对着灵堂鞠了三躬,然后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高铭:“……”

        江黎从餐上被柳思明拉出来,临走前还不忘揣两块糕点。

        “我们要去哪里?”

        “去户部高主事家里。”

        现在江黎一听姓高头都快炸了,她此时恨不得跳窗逃跑,柳思明早就看穿她的心思,一边看着卷宗一边死死地摁着江黎,解释道:“这次不是让你去参加聚会,这次是死人。”

        此话一出,江黎瞬间安静下来。等他们到高家时,只见徐舟行在人家灵堂前悠闲地喝着茶水,而一旁的老男人则时不时地叹着气。

        造孽啊!江黎心想。

        柳思明则将刚刚在车上不停翻看的材料递给徐舟行,“爷,这是专门回府给您取的材料。”

        众人只见材料上有不同程度的毁损,柳思明又借此发挥道:“您这两日都快吧这沓材料翻烂了。”

        江黎听得直咋舌,明明一个时辰前还新得不能更新的东西,就这一路他能折腾成这样并编出这样一套说辞,真是个鬼才。

        不去说书都可惜了的那种。

        高铭看向那沓材料,想拿过来自己看,却遭到了拒绝:“不可,案件未查明之前除办案人员一概不能查看,还请高主事莫要为难我等。”

        高铭见此也只能作罢,想着今日才有人来,恐怕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还不如等仵作来验了尸再说。

        徐舟行茶水喝完,仵作还没来,他看了眼高铭,说道:“还请高主事带我们去看一眼尊夫人缢亡的地方。”

        一行人离开灵堂,去往他们夫妻二人常年居住的卧室,徐舟行一路都在仔细打量高府陈设,没想到一届农户出身的户部主事,短短几年时间竟然能在盛京置办一座三进三出的府宅,而且山石摆设颇为考究,光凭俸禄他可供养不起。

        徐舟行再问:“高主事家里可有什么熟悉你们屋内摆设的下人?”

        许是着急找出真凶,高铭迅速作答:“几月前内人遣散了一批丫鬟,目前照顾我们起居的只有一个老婆子,但前几日她孙子出生,告假回去照顾儿媳和孙子去了。”

        “那高主事前日夜里人在何处?可有人替你作证?”徐舟行继续问,见对方似乎要发火,又补了一句:“只是例行询问,并无他意。”

        高主事这刚冒上来的火没处发,憋得脸颊通红,语气不自觉地泄了些气:“在户部衙门待了一夜,同我一道的还有给事中赵琥,不信你可以问他。”

        “您的话在下自然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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